王妃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将话讲得格外意味深长,如潺潺细流,缓缓而淌,直听得赵宗奕怔怔无言,心中五味杂陈。
沉默良久,赵宗奕神色动容,慨言应道,
“母妃的话如醍醐灌顶,儿臣惭愧,儿臣告退。”说罢转身欲走,被王妃脱口唤住,
“慢着,奕儿这是去哪里啊?”见他羞愧不语,王妃又继续问,
“可是…赶去见锦儿?”
“是。”他点点头,目光灼热。
王妃微微一笑,眉眼间漾出一丝得意,
“今日宴请,为娘还未能抽闲,特将锦儿留宿于云粼阁中,她此刻正侯在寝宫等着为我热敷,奕儿在此静等就好,莫要慌张。”
他大喜,朝着王妃深深一揖,
“儿臣多谢母妃。”
北缙之南滦之边境
群山苍苍,平野莽莽。
随瑟瑟秋风飘荡而来的是野狼的嚎叫和苍鹰的孤鸣,直把马上这位将军听得心旷神怡,昂然自得。
但见此人壮如半截黑塔,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生的面如蟹盖,燃眉虎目,双目炯炯发光,此时他正驻马于一高坡之上,凝望着坡下广漠旷野中一片密密麻麻的毡房。
深深吸上一口混杂着秋草与马粪味的空气,又抬头遥望着浩瀚苍穹,嘿嘿傻乐道,
“这真是比宛城中的莺声燕语好多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翌王麾下虎牙将军——彭武。
彭武是昼夜行兵,刚刚赶到,此地位于北缙与滦交界处,与滦之“屿”城相隔仅为几十里。
此地,驻扎着北缙精兵三万,
“哎呀,彭将军,你们可算到了!”
军营门口一位素袍银甲的老将军阔步迎上前,须发斑白,步伐却格外矫健,一双眸子晶光闪闪——正是边关守将王嗣通。
彭武笑着抱拳拱手,
“彭武见过王老将军,俺可是半刻也没耽误啊,一路策马狂奔,别说俺老彭了…”
彭武袍袖一挥,指着身后的战马,朗言道,
“你来看,跑得老彭的这匹战马身上的毛都打起缕了。”王嗣通放眼看去,目光却掠过那战马,投向了整齐排列在彭武身后的那片威风凛凛,朱雀玄武的黑衣骑兵。
但见高头骏马上,各个精壮威武,英姿勃发,一袭黑色劲装,正颜肃目。斜挎于背后的金色长弓,冷月之下寒光闪闪,盛气逼人。
“慕容家的五百神**骑,果然气势汹涌,傲骨嶙峋哪!”王嗣通连连称赞,满是期望的笑问,
“彭将军,不知慕容将军人在何处啊?”
“慕容将军?”彭武一听,面色转而阴沉,撇着个大嘴正言道,
“骥兄此时此刻,正在宛城翌王府中吃酒,今日乃是王妃娘娘的寿宴。”
说到一半,硕大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嘿嘿坏笑,“骥兄这个人吧,武功尚可,也算得上略有智谋,就是…就是不如俺老彭这般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此等兵贵神速之战,殿下自然交予俺老彭才放心。俺老彭乃是何人?虎牙将军,人送外号花刀太岁彭爷爷,一听要打仗,那是从天灵盖一直乐到脚趾头尖儿!殿下一下命令,俺火速点齐兵马,一路如离弓之弩飞驰而来…骥兄?这要是他,此时恐怕啊才刚出宛城!”
彭武一副洋洋自得,越来越兴奋,直说得口沫飞溅,滔滔不绝。
王嗣通皱着眉头,无奈插话说道,
“如此甚好,甚好哪,军队已整装待发,还请彭将军接管军权,即刻出发。”
“好好好——”
彭武哈哈朗笑,迈着硕大的步子走进了大帐…
北缙翌王府云粼阁
一个时辰,如一季春秋。
寝宫外的赵宗奕,已是望穿秋水,急切难耐…
她终于来了,由一名侍女引着路,神色倦怠,垂目而行。
一声“锦儿。”的轻唤,惊得苏伊桐一怔,忙上前淡淡行礼。
“锦儿无须大礼。”赵宗奕俯身要扶,苏伊桐连退两步,转身欲走。
“锦儿…”他不肯罢休,兀自继续唤着。
每一声都如针刺进苏伊桐的心里,
称呼变回来了…
就表示一切都是徒劳…
自己早知道为王妃治病,一定会让这个直男心怀感激,
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堵在门口,自己现在实在太累了…
一时半会还真不愿费脑子想对策…
她索性把心一横,冷冰冰回了句,
“殿下还是叫我公主吧,如此亲切的称呼,苏韵锦实在担当不起。”听到这话,赵宗奕反而如释重负,扬起的嘴角略带几分歉意,
“本王知道,锦儿是在与本王怄气。”
他语气恳切,目光如水的望着她。
过了一会,朝着苏伊桐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相随,二人步走出了云粼阁。
随他来到一处静谧小亭,近有竹影掩映,远有流水潺潺,月的银灰静静泄了一地。
四周蓊郁的竹林,摇摇曳曳,在清光下泛着莹润的晶萃,“沙沙沙”的轻吟如一曲生机勃勃的悠歌,于这萧瑟深秋之中,带给人希望。
苏伊桐远踱几步,扬起头,浓似墨染的天际,高远而深邃,圆月空悬,无星为伴。
风中的竹叶香氛中夹着一股透凉的水气,沁入心脾,微冷又惬意。
这直男真是会选,此地确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她脸上无甚表情,心中已戒备万分。
恍惚间,一件体温余存的锦袍从背后披上了自己肩头,她本欲回身,可脚下却失足一滑,整个人不由得向后倒退,直撞进他温暖的胸膛立。
佳人入怀,似温香软玉,纤柔无骨,幽幽花香淌进鼻息,赵宗奕不禁心驰神往,顺势将她轻轻搂住,俯耳幽念,“锦儿莫怕。”
话落,唇已贴上她清冷的面颊,轻轻一吻,如火般炙热。
苏伊桐直感脸上的灼烫恍若烙印,强烈的阳刚之气,如一张张开的巨网从身后绵绕而来。
她像落入陷阱的猎物,本能的挣脱开他的手臂,呼吸急促,满面绯红,心“砰砰砰”的跳得快要炸掉。
紧张到无处安放的视线,忽的扫到他手背上一道赫然清晰的伤疤,长且深。
这是…
那一日他护着自己滚落高坡而受的伤吧…
竟没想到有如此严重…
“对…对不起…”
恍惚间,她看着那道痕,脱口一句歉语。
我天…我在讲什么…
他如此轻佻于我,我应该责怪才是…
怎么说成了对不起…苏伊桐甚是崩溃。
赵宗奕一怔,看向自己的手,转而微笑,
“只是小伤,锦儿无须如此。
他回得不以为然,心中早已波涛翻滚,心悸难平。
月度天河光流转,夜听秋竹心意明…
四下静寂,悄无声息。
他与她,近在咫尺,她柳眉微蹙,低首含羞,似如水秋霜中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娉婷多姿又不乏倔强。
看得他如痴如醉,心中暗道,当借此良机,把话讲得通透明白。
良久,赵宗奕脸上浮起笑意,整理着她肩上的锦袍,温颜悦色,
“锦儿,本王从不曾将你看作他国之贡品,你既已身在北缙,翌王府便为家,本王会护你左右,真心以待。”
这声音愈发轻柔,
“本王一向不擅解女子心思,锦儿莫要见怪,如若心有不快,当告于本王知道,不要暗自失神。”
他眉间眼底尽是温柔笑意,目光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期待,等着她开口。
苏伊桐知道他话中深意,却眼神飘忽,装作不晓。
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他的表白,朴实真诚,语气中却也带着理所当然不容拒绝的霸气…
而这直男的心里已然认定自己就是他的,方才才会如此轻佻…如此…
苏伊桐不禁心中一颤,
难道我要告诉他,在我心里,
他不过是个体恤下属的上级领导…
我人在北缙,
心在…心在…
哎…师父人在哪我都不知道…
脑海中是那抹墨蓝色的身影,遥不可及。
面前是他的深情款款,无处可逃。
我…到底怎么答…
时间甚是难熬,赵宗奕却不露声色耐心的等。
忽的察觉周围似些不对劲,身侧竹林中“嗖”的一声,一道寒光穿透月色疾袭而来。
“小心——”
赵宗奕搂住苏伊桐身形顺势侧闪,寒光擦过苏伊桐的肩膀,劲风削得她的手臂生疼,可见这暗器猛恶至极。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