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肩膀火辣辣的疼,紧接着,灼痛感就好像烈火,霎时间蔓延遍全身上下,
“哎呦喂,哎呦喂,可要了本少爷的命了…”
又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武胜的父亲,乃是赵崇瑜之妻武媚雪的堂兄,名叫武震雄。
说起来,此等关系也算不得血脉近亲,但远在北缙边缘之地——“浚城”的武震雄一家,皆仪仗着武媚雪的身份,自诩为皇族。在浚城之中,享有显赫的地位,住得是恢弘豪宅,吃得是珍馐美味。
平日来更是带金佩紫,婢女侍从成群结队,一言一行皆显尽皇族的贵胄之气。而武震雄的独子武胜这位大少爷,更是过着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生活。
在浚城城中,怙势凌弱,抢男霸女,自封为“静街王爷”,老百姓皆是苦不堪言,又上告无门。
武胜为人,张狂自大又狡黠阴险。视平民百姓如蝼蚁草芥,而对待权贵,则趋炎附势,阿谀谄媚。
平王赵崇瑜本来对这个外甥,并无太深的印象,只是在其幼年时见过两面。
武胜为了讨好平王这个最大的“靠山”,无所不用其极,费劲了心思和伎俩。
每年,平王寿辰之日,武胜就不远万里,亲自来宛城进献厚礼。
在府中暂住的日子,外甥对舅父,从清晨至黄昏步步紧随,恭顺万分又款曲周至。
有一年,恰逢赵崇瑜感染风寒,身子不适,武胜便目不交睫,衣不解带侍奉在床榻旁边,御医所煎的汤药,他都要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舅父服用。
待到赵崇瑜病情好转,他便称浚城有繁重的公事等他回去处理,装出一副心力憔悴又挂念故土的仁义模样,急匆匆的拜别舅父,赶回了浚城。
每每有朝中的官员,来浚城或者周边的城池办事,武胜必备重礼前去拜会,一边编造自己在浚城的卓越政绩,一边阿谀逢迎,巧言攀附。
只希望来人能在朝野上下,替自己多多美言,而一谈到赵崇瑜,更是眼含热泪的恳求其回宛城之时,定要代自己向舅父表达他的思念之情。
长此以往,赵崇瑜心中也对这个远在异地的外甥多有挂念,期待武胜来宛城相见。
去年,武震雄病重去世,武媚雪趁机向赵崇瑜进言,将武胜传到宛城之中。
膝下无子的赵崇瑜欣然同意,想着在缙帝赵崇琰面前,替武胜在朝中谋求个要职,留在自己身边,老有所依。
谁知这武胜,到宛城还不足两月,就闯出了天大的娄子,赵崇瑜已然是怒不可遏,但又回想起武胜昔日来对自己的恭顺孝敬,心中便百感交集。
赵崇瑜手捻银髯,在庭院中静思许久,又转身,急步返了回去。
还没进门,便听见武胜正指使着两位婢女伺候自己吃药,那虚弱无力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调戏之意。
赵崇瑜顿时恼火万分,朝婢女大声斥道,“退下!”两个婢女惊得身子一颤,仓皇而出。
赵崇瑜带着怒气去而复返,武胜忙正肃容颜,咬着牙将身子支了起来,正色道,
“舅父,胜儿知错了,请舅父息怒,请舅父恕罪。”赵崇瑜忿忿道,
“知错?你所犯之罪,又岂是知了错便能饶恕的?你可知本王在奕儿面前,是何等的低声下气,才将你从翌王府里领出来?”
“低声下气?”武胜支棱起脑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赵崇瑜,
“他是翌王,而舅父是平王,地位相同,何须纡尊降贵…”赵崇瑜微微一怔,将手负于身后,瞪着眼睛沉言道,
“北缙翌王,掌管军权,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奕儿年纪轻轻,就骁勇善战、功绩彪炳。朝廷之中犹如众星捧月,独享圣上的恩宠,四海之内,威名远播,受天下百姓的敬仰。”
赵崇瑜说着说着,忽的面色一沉,斥喝道,
“你初到宛城,胆敢与他当街冲撞,现在还有命活着,就当庆幸祖先庇佑。”
这一番话,直把武胜听得后背发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地牢微弱的油灯下,彭武黑黢黢,狰狞凶狠的大脸,真好似是地府的厉鬼一般,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哇呀呀的声声鬼叫,震彻肝胆。
赵崇瑜见他面色铁青,冷言道,“即是知道了,以后便循规蹈矩,休要妄为,别再给本王找麻烦。”
“舅父放心,舅父放心,胜儿一向做事严谨规整,这一次…这一次是多饮了两杯酒…酒后…酒后失性…才会失了分寸。翌王殿下教训的是,都是胜儿咎由自取,等胜儿伤势一有好转,便备厚礼,亲自去翌王府,向殿下再次请罪,绝不会让舅父失了颜面。”
武胜言辞恳切,确让赵崇瑜感到些许安慰,怒色渐缓,
“你且好生休息,一切等伤好了下议。”话落,紧跟着一声沉叹,走出了房间。
武胜霎时间瘫软在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思量着赵崇瑜的话。忽的,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女子的倩影,人群中一袭素色罗裙,不施粉黛,却美得,如同山谷间兀自绽开的幽兰,天姿绝色又不染纤尘。
想自己风流倜傥,赏过的人间尤物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出尘脱俗的女子。
“哎…”武胜忍不住叹息,喃喃语着,“仙女临凡…哎…竟被翌王搂在怀里…羡煞旁人哪…”
他砸着嘴,不屑道,
“什么战功显赫,威震四海,到头来还不是个好色之徒…”
眼中划过一道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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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王府别院
沉花在门口唤了许久,不见公主应答,只好推开房门,就见她如石塑般呆坐在床边,神色黯淡,眼框红肿,
“公主…你…怎么了…”
她被唤醒,抹了一把面颊的泪,
“没什么,没事。”
沉花不放心,止不住的问,她无奈,起身来到窗前,轻声道,
“昨晚,我一直在想一首诗,家乡的诗…”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幽幽吟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公主…这诗…何意呢?”沉花茫然。
“你听不懂吗?”她问。
“沉花没读过书,听不懂…”
她苦苦一笑,眼底泛起水雾,
“我也不懂,我就是不懂,才会哭了一晚上。”
“公主…殿下…殿下来了,就在门口…”
“你去回他,我昨夜睡的不好,头疼欲裂,让他回去吧,等我身子好转些,再去见他。”她摇着头,泪如离珠,止不住的落。
“是…”
翌王府书阁
赵宗奕正襟危坐,面罩冷霜。
书案前一人,盔甲加身,跪伏在地,身子剧烈的抖,盔甲震颤,发着阵阵闷响。
此人名叫丁昊,正是那日对苏青雨执鞭刑的少校。
“你可知,本王因何宣你?”赵宗奕平静开口。
丁昊抖得愈发严重,颤言回道,“末将…末将…不知。”
“哦?” 赵宗奕冷笑一声,便不再讲话。霎时间,周围的空气,死一般沉寂,除了自己狂烈的心跳,丁昊甚至听得见大颗大颗汗珠子,滴落在地的声音。
他偷偷抬起头,朝书案后望上一眼,这一眼,直吓得浑身冰冷,四肢僵硬,仿佛连血液都要凝固。
书案后的赵宗奕,面色沉静如水,正目光淡淡的把玩着手中的令牌,通体血红,乃是军中“立斩”之令。闻得那甲叶震颤之声,愈发的响亮,他一笑,缓缓说道,
“本王自认军纪严明,上阵杀敌,浴血奋战,哪怕是敌多我寡,形势危急,陷刀山临火海。本王的军队,绝无一个逃兵。不料,军中竟有鸡鸣狗盗之辈。”他目光骤然凛冽如刃,冷言道,“还不把
东西给本王交出来!”
“是…是…”丁昊向前爬了两步,哆哆嗦嗦的从怀中取出一物,奉于头顶,止不住的拜。
“呈上来。”赵宗奕冷喝。
丁昊忙爬起身,将玉佩小心翼翼的呈于书案之上,又扑通跪了回去。
赵宗奕拾起玉佩,本是余光轻扫,却移不开目光。
那玉,通灵剔透,周身散发着一层幽幽的冷晕,此等品相,绝非俗物。
他心中诧异,将玉托在掌心,细细看上片刻,心,徒然大颤。
这玉佩足有半个手掌大小,通体温润,其上盘旋交错着两条蛟龙,双龙头上的一轮红日,丹红的颜色格外突出,正是玉本身的一点斑驳,巧夺天工,浑然天成。
这…双龙奉日之纹…
甚为眼熟…却记不起在哪见过…
赵宗奕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预感,此物来历绝不简单,很有可能出自皇族…
苏青雨…莫非有什么离奇的身世…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末将见这玉佩品相不错,一时动了贪念…求殿下看在末将也曾杀敌千百,留末将的贱命。”
“你好大的胆子。”
赵宗奕收了心念,不露声色,“此事你可曾与人说起,玉佩又有谁见过?从实招来。”
他目光锐利如电,狠狠逼视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丁昊。
“回…回殿下…如此…如此鄙夷龌龊之事,末将怎有脸与人言…谁都不曾见过…”
“好。”他将玉佩揣入怀中,冷言斥道,
“你即知有罪,本王又岂能饶你,仗责四十,革去军衔,贬为士卒,如若再犯,亦或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定斩不饶!”
“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开恩!!” 丁昊汗如雨下,磕头如捣蒜。
赵宗奕摆摆手,
丁昊忙起身,恭敬的向后退去,他不曾抬头,亦看不到,那双朗目,一闪即逝狠厉的寒光。
风凛入帘,一阵微凉。
赵宗奕久久凝视着手中的玉佩,这玉佩越看越是顺眼却偏偏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他沉叹,目光扫见右手的浅伤,只过了两三日,就已结了痂,
“哎…”
今早,锦儿又说身体不适,不与本王相见,连你都好得如此之快,本王还有何理由去找锦儿呢?他神色愈发暗淡,用修长的手指,捏揉着眉心。
忽的,心念一动,左手按住伤处,暗用力道,那伤痕骤然撕裂鲜红的血缓缓渗出。他愁眉瞬展,含着笑意走出了门。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