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遇见她…
毒发看似诡异无常,而如今回想,一切皆与她有关。
她一蹙眉,一落泪,都令毒隐隐发作。
而见她向男子绽开笑靥,心中酸涩又会掺杂着毒痛,缓缓蔓延便全身。
那龙鳞之音,更像能穿透山水千重的箭,直刺心间。
相思泛滥成灾,毒痛亦排山倒海,将他吞噬。
他本生性冷漠,鲜少为身边事物驻足,
这个明明想作为棋子的女子,
不知在何时,
竟变成了他的软肋,
为她,他甘愿无视生死,奋不顾身。
“你一旦动情,这毒便会加速消耗你的身体,即便再以毒养毒,也不过三年而已…”
柴文训额间的冷汗,缓缓淌下
仙医的话,恍如晴天惊雷,
震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不,这不可能!
二十年前,他已经一无所有。
他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光复大梁。
其他人,其他事,一切都不重要。
他绝不可能让一个弱智女流,
成为他复国路上的阻碍。
父王殷殷期待的目光,又再次浮现在柴文训眼前,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良久,
他冷冷一笑,
眼中闪着点点细碎凌厉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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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文训带着一身萧然回到茅屋,
房内,空空无人。
她去哪了?
他眸色忽而一沉,
继而长吁了口气,
强迫自己敛了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担忧,
柴文训盘膝坐在榻上,运功调息。
待到夕阳斜映,冷风卷起残雪,
撞得窗棂沙沙作响。
柴文训睁开眼睛,望了望暮色,
眉一皱,急匆匆步出茅屋。
雪中兜兜转转大半个时辰,寻不见她的身影。
风很大,在柴文训耳畔沉闷的吼着。
柴文训异常焦躁难耐,这峰顶不过寸土,又无甚遮挡饱览无余,她究竟去哪了?
行至崖边,他忽然望见有团白影蹲身在陡峭断崖边,正向下张望。
柴文训的心瞬儿提到嗓子眼。
这崖前的风更烈,正一阵一阵如猛兽般呼啸着朝崖下狂扑,推力大得惊人。
本就摇摇欲坠,她竟还在将颤颤巍巍的身子,向崖下探。
岌岌可危的处境,竟浑然不知,
这女子简直是疯了!
柴文训的步子极致轻缓,他不敢发声唤她,就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的接近,生怕惊吓到她。
因为他望见,她足下泥石正簌簌的坠落。
正在这时,一股猛烈的疾风卷着残雪和砂石,擦身驰过,他眼睁睁望着那抹单薄的身影,被狂风扫叶般,扫下石崖,就连喊声都来不及发出。
那一瞬,柴文训飞身跃起,像一只猎鹰从空中俯扎下石壁。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那是,他的下意识啊——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攥住崖顶垂下的藤蔓。
崖下疾风利如飞刃,二人的身子和藤蔓一起在半空中无助的摇曳着。
“抓紧——”柴文训大喝,四目相接间,他的眼眸,刚毅如星。
突然,头顶“咯咯咯”几声响过,头顶缠拧的藤蔓正在一根一根崩裂。
这藤蔓虽然粗壮,可早已在冰窖般寒冻的崖下不知悬了几百千年,本就硬脆易断,此刻怎承得起两人的重量,终于断裂开来。
柴文训的脑袋一下僵住了,身下的苏伊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藤蔓断了,必将摔得粉身碎骨。强风扑面,二人早已木然。
柴文训拉着她的手臂蓄力朝上挥,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抛上崖顶。
苏伊桐爬到崖边,用力的抓住藤蔓,她早吓得面色惨白如纸,思维混沌间只知道用瘫软的手臂死死抓住那根藤蔓。
与仙医那日大战,柴文训元气大伤。方才将她抛起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更牵动受伤的经脉,现在再运不得内力。
眼看着藤蔓即将断成两截,苏伊桐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此危急关头,一道白影从苏伊桐头顶像一只灵巧的白鸽,轻盈跃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霜风揽着柴文训的腰,飞身返上崖顶。
苏伊桐手心都是汗,她眼睁睁的望着手里的藤蔓断成两截,无声无息的坠进云云雾霭之中,心仍砰砰跳个不停。
待回过神来,她奔过去直扑进柴文训怀里,而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将她抱紧,让她没有半分再离开的余地。
劫后余生,这一次,她和他都没有说话,只旁若无人的紧紧相拥在一起。
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精壮的胸膛里,细声抽泣。他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婆娑着她的长发…
霜风看得万分尴尬,别过脸欲走,
她终于开了口,“霜风,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我…”见她双眼通红,激动得说不出话,霜风绽开浅浅笑颜,点点头,一语不发。
“师父啊…快,你快跟霜风致谢啊…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苏伊桐离开他的怀抱,热切的招呼着。
“苏姑娘讲错了,方才在下只是救了柴兄一人而已。”
霜风手摇羽扇,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的在柴文训脸上转了两圈。
见柴文训面容无澜,丝毫没有感激之情,苏伊桐暗暗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又朝着霜风愧疚的笑笑。
霜风淡语,“在下随尊师深研药理,治病救人。为医者,无论眼前是谁,遇上了都不可能见死不救…”
突然,他眉头紧锁,捂着胸口闷咳起来,之前挨得柴文训那掌,实在太重了。
避过苏伊桐抱怨的眼神,柴文训抖手射出一物,直扑霜风面门。
霜风下意识抬手接住。
“服了它,保你不死。”抛下一句冷语,他转身兀自离开。
望着掌心精巧的玉瓶,霜风怔怔失神,继而用手试探着拧了一下,果然,瓶口被人灌注内力封住,常人是打不开的。他大喜,眸子里点着如孩童般纯净的光亮,小声语道,
“灵隐宫…这…这是灵隐宫的秘药啊…我终于有幸亲试灵隐宫之药了啊。”
苏伊桐没听清,
“霜风,我师父给的药都是很灵的,快,快吃了!你的伤就能好!”
忆起林中以药粉为他疗伤的奇景,她不禁得意的催着。
不料霜风珍爱的将玉瓶塞进怀中,嘴里絮念不止,又向苏伊桐深深作揖,那样子似乎非常激动,然后快步流星的奔夕草芦而去。
“真是个怪人…”
崖边,只剩苏伊桐呆立原地,一头的雾水。
此时茅屋里,柴文训嘴角止不住渗出血沫,望着血色淤黑,他牵起自嘲的冷笑。
笑自己的多情,笑自己的游移,笑自己的懦弱。
二十年来,他只为一个信念而活。
为了这个信念,他挨过无数次地狱般的折磨。
踌躇满志的他为了复国,会去做任何事情,做任何牺牲…可…就在看到那女子消失在崖边的刹那,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那是…就要失去她的恐惧,这令他再一次控制不住…再一次奋不顾身…
他很清楚,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像天与地距离,
永远没有相接的尽头。
明明该断的…
柴文训深深凝着自己的手掌,
其上被树藤上的冰碴儿划得血迹斑斑,
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只他真切感觉到,
那股想要靠近她、保护她,
甚至…想要拥有她的那份欲望。
他的手掌开始颤粟,
心里的无可奈何,转瞬化为无名怒火,
正灼烧着他杂乱如麻的思绪,
他,头痛欲裂。
恍惚间,
一只白玉般的手,灵巧的在柴文训眼前晃了晃。
苏伊桐斜着身子,探过脸来甜笑着。
他硬生生的将她的手从眼前拨开,然后用止水不波的声音说道,
“为何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自己涉险?如此不爱惜性命。”
他俊朗的眉目罩着愠色,
苏伊桐急忙摆手,
“没有没有…师傅…我…我在那崖边发现了一株樱灵花…我…我想着将它采下来…种在院子里…这样…花露便会多…多一些…”
她的话显然触怒了他,他的脸色阴沉,厉声诘责道,
“公主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一心想着以血入土吗?若是如此,我救你何意?”
从未见过他如此黑着脸,语气突然变得严峻,苏伊桐心里有点害怕,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她怯生生的唤道,
“不要气了…你昏迷了那么久…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犯。”
柴文训冷哼一声,又瞧瞧她委屈的模样,心又不禁变得柔软起来,怒色稍缓,他沉声问道,“若是再犯,该如何?”
苏伊桐抿着嘴唇,柔声央求道,
“都听师傅的…我保证不犯…师傅就算罚我,我也甘心受罚!”
看着她生怕再惹怒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柴文训眼底缓缓蒙上一层柔情,二人沉默许久,久到空气都凝固了,他故作沉思的模样,令苏伊桐的心直往下沉。
他总算是开了口,
“如若再犯…”话说一半,柴文训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
“怎…怎么样?”,苏伊桐紧张的挺直了身子,只见他剑眉轻挑,柴文训用异常深重的语气说道,
“按照门规,逐出师门。”
话落,他从她身边擦声而过,徒留她一脸迷惘。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