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由瞧了青年一眼。
当真……颇有文采。如果是他来取这个名字，已经有叫江小青的打算了。或者……江小白江小黑江小紫江小仙什么的也不错？
江澄还特地留心多看了小江澈两眼，很是费解地想到：这小屁孩脸上灰扑扑的，蓝曦臣是怎么通过那面具一样的灰看清楚他的五官的？——还是说……蓝曦臣其实是一个表面温煦雅正、内里腹黑至极的男人？他在讽刺他长得丑？
后来江澄让他洗净脸，绾了发，细细看来居然真的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他的眼睛，大且亮，眸子里是他失去了十多年的纯净和温柔。
再后来，姐姐江厌离逝世，金光瑶那会儿还未得势，也没有敛芳尊这么个号，金凌也不过满月没两天，他就带着金凌一块儿处理公事。每到最关键的时候，他都快捋出头绪了，金凌就故意似的大哭起来。没办法，公事和外甥比起来，到底还是外甥更重要。至于那种无关紧要的公事，他就指导着江澈替他处理。
他并不是天性冷淡漠然，只是不太喜欢小孩子，觉得他们很烦。
魏无羡曾说，江澄，你怎么这么没爱心？
你说……爱心？那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其实，他还依稀记得去乱葬岗见魏无羡时，那个抱住他腿的萝卜头。
但是说实话，江澄虽然很不喜欢小孩子，却从未讨厌过金凌，一点都没有。不仅仅因为他是姐姐的孩子；是他的外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更因为，他是金凌。世界上唯一的金凌。世界上唯一一个值得他付出的金凌。
而江澈，对于他，大约是像半个曾经的魏无羡吧。因为过去只有一次，魏无羡，也只有一个。
等到江澈再大些了，十一、二岁的时候，江澄外出处理邪祟时顺便给他寻了一把玄银锻造、尚未认主的灵剑——便是现在的月华。
“啊，宗主！”
江澄走了没两步就跟江澈撞到了一起，洞里漆黑一片，江澄脚底下没站稳，踉踉跄跄退了几步。
“宗主？宗主！你在哪儿啊？”不远处传来江澈的呼喊，江澄敛了神，这才发现他所处的位置漆黑一片，可谓伸手不见五指，且异常阴冷，骨血都要被冻住了。但灵气居然格外充沛，着实诡异。
江澄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琢磨着一定要将这小子狠狠抽一顿。
“我在这儿。”
江澈寻声找过来，道：“宗主，这里真的很怪啊。方才我同蓝公子一道查看，发现这里竟是两方天地——一方怨念极盛却气候温暖，另一方……宗主您也看到了，灵力充沛却彻骨阴寒。另外，宗主，我们还是在这里暂留一夜吧，我们不清楚极北的状况，夜里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江澄站直了，却没说什么，眸子轻轻眯了起来。修仙之人的眼力本是极好的，但这个山洞竟让他敏锐的五感趋于平凡。
他看向江澈身后的墙壁，似乎有蓝光在一闪一闪的。
——当然，如果他对面的人真的是江澈的话。
江澄伸手扯过“江澈”，紫电灵光乍现，耀眼的紫光炫目至极，炸起一片不明生物。江澄手臂再提，紫电鞭身宛若游龙，灵光再现，灵流再响，击在墙壁之上，一大群妖蝠嘶叫着冲了出来。属于江澈佩剑月华的银白光芒在他三步远的地方亮起，江澄眸色一凝。
刚才，他面前那个人……不是江澈？难道是蓝思追？
可紧接着，属于蓝氏弟子佩剑的淡蓝色光芒在他左手边亮起。
江澄的眉头皱得更紧。
……也不是蓝思追？那究竟是谁？
江澄隐隐回想起他抓着的那个人的手臂，很细，他一只手都握得住，重要的是这么冷的地方，寒气连灵力都不好抵御，那个人居然就这么把手臂露在外面。肤质较好，触感细腻，而且是温热的，说明对方是个活人。拉他的时候一拉就动，还差点撞到他，说明对方并没有防备。被他扯过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一阵香风。
……女子？
江澄的脑袋飞快地运转，周身炸开一片紫光，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山洞。妖蝠已出，洞里就只有江澈、蓝思追和他。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江澄知道金凌那个怂货绝对是被妖蝠吓到了。他收了灵力，洞内又恢复了一片漆黑。他道：“江澈，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把金凌他们带进来吧。另外，灵力在这里没什么大用处，记得拾些木柴过来生明火。”
江澈应了一声是便出去了。
江澄以为蓝思追也出去了，因为他的五感被压制住，江澈的脚步又轻，他实在辨不出有几个人出去了。但实际上，蓝思追还是在他左手边不远的地方。
听他咳得有些吃力，连带着嗓子都嘶哑了，蓝思追不由担忧道：“江宗主……您没事吧？”
江澄迅速止住了咳嗽，呼吸却仍有些粗重和急促，他道：“无甚大碍。蓝公子还是去找木柴预备生火吧，我用不着你管。”
蓝思追听出来他话里的勉强，却也没再开口。江澄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再狼狈都不要别人多嘴。
蓝思追在方才他释放灵力照亮山洞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他只当那是因为风寒，没有多放在心上，因为江澄平日里就有些咳嗽，断断续续的，不曾好利索。
但他不知道，江澄并不是因为风寒，而是因为七天没有服用封寒丹，刚才又在寒冷阴森的山洞里动用灵力从而引发玄毒躁动，他本不想服用丹药的，但七天不吃药，只靠灵力强行压制，现在很明显已经没用了。
没办法。压不住。
江澄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取出了那个小瓷瓶，倒出一枚淡蓝色的丹药送入口中，吞了下去。
蓝曦臣是最先进来的，他打出几张明火符贴在墙壁上，问道：“江宗主，思追，你们没有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