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震惊至极,连表情都快要失去了,一双细眉死死拧在一块,眸色犹疑中含着阴沉。
蓝家《问灵》的曲调他虽然没有听过,但是他却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问灵》。《山中忆故人》的曲调他比谁都清楚,纵然他不通音律之术,但这曲子,他还是能完整记住的。
在江澄三四岁的时候,江枫眠就经常在莲花坞那个湖心亭里用树叶吹这《山中忆故人》的小曲。他就远远的看着,也不去打扰他,乖乖的坐在岸边等父亲回来,然后带着他一起回去。
长大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在吹这首曲子的时候表情会那么悲伤,也终于明白,父亲所忆的故人究竟是谁。
既然这曲子并非《问灵》,那金光瑶又为何会在此现身?当年金光瑶和聂明玦被封入棺中,不得超生,连魂魄都一并被禁锢其中,又怎么可能过了一两年就重归于世?
还是说……这个金光瑶,也是假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两次利用金光瑶来窥探蓝曦臣的内心?夜风华的实力如此之强横,难道都发觉不了吗?
江澄越想越想不通,也越想越沉重,头一回如此不顾风度的蹲在树上偷看。
金光瑶亦笑,伸出手轻轻的拥抱了他。
蓝曦臣怔怔盯着他道:“我……并未弹奏《问灵》,况且,《问灵》所召魂魄也并非这般模样,阿瑶,你怎会……”
金光瑶摇着头笑:“我的魂魄,本就不在那棺中。”
“……什么?”蓝曦臣愕然。
江澄亦是惊愕不已。
金光瑶的魂魄不在棺中?这怎么可能?!
“很惊讶吧,二哥。”金光瑶仍是笑,“我也很惊讶。夜家把我的魂魄锁在了西北的灵犀山中,锁了两年。”
蓝曦臣震惊的都快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夜家?可……夜家为何要这么做?”
金光瑶再次摇摇头,遗憾道:“我也不知。但,不只是我,大哥他……也在。”
“大哥?!”
金光瑶盯着他的眼睛,道:“二哥,你愿意将我和大哥,救出来吗?”
蓝曦臣好像什么都没想到,只怔怔的问道:“……放出来?”
金光瑶点了点头,却是突然靠近了蓝曦臣同他耳语。
江澄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被这个金光瑶发现了,也不犹豫,抽身就走。他并没有回到蓝曦臣隔壁的房间,而是回到了柳清歌和金凌他们所在的那栋楼。
那……应该不是金光瑶本人才对。
江澄可以确定。但他不敢确定蓝曦臣会不会相信那个金光瑶。
江澄落在院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瞥了一眼右肩又开始流血的伤口,嗤了一声。
柳清歌被气息结界束缚住,直至此刻才挣脱了出来。能困住他的东西本就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只用气息结界就困住他。哪怕强大如夜风华,也不可能用气息结界束缚住他整整一个时辰之久。
听到外面传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柳清歌也顾不得灵力告罄、身体疲累,抓起乘鸾就跑了出去。
“什么人?”
“你神经病啊,要杀了我吗?”江澄扶着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是你?你不是在蓝曦臣那里吗?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又窜回来了?”柳清歌收了剑,拧眉道。
“你话怎么这么多。”江澄很嫌弃似的道,“帮我上一下药。”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柳清歌的表情有些忧虑,“我以为那小白脸会照顾好你。”
江澄跟着他走进房间,淡淡道:“谁要他照顾?再说了,我看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管我?”
“他怎么了?”柳清歌拿出药,轻轻的扯下了江澄肩头的衣裳,看着他可怖的伤口,眉毛又拧了起来。
江澄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看见金光瑶了。”
柳清歌挑了挑眉:“谁?”
江澄皱紧了眉,道:“娼,妓,之子,亦是金光善的儿子,金凌的小叔叔,蓝曦臣的义弟,上任金氏宗主,百家仙督,三尊之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之辈。”
柳清歌着实没想到这个金光瑶有这么多重身份,不由愣了愣。
江澄头疼道:“罢了,明日我会与江澈探讨这事儿,你在旁边听着,总会知道的。说到江澈,他们都睡得这么死?”
“并不是。”柳清歌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去一边给他倒了杯热水,“你没察觉到吗,这周围有气息结界的残留力量。”
“气息结界?夜风华?”江澄接过来,猜测道。
“应该不是,虽然她的境界我们还达不到,但不可能用气息结界拖住我这么久。我单是挣脱它就花了一个时辰。它不让我走出这个房间,也隔绝了一切声响。”柳清歌凝重道。
难怪江澈他们半点反应都没有。
江澄头疼极了,揉了揉额角,转而道:“算了,明天再说吧,我回去睡一觉。”
“你不担心那小白脸?”柳清歌问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江澄停下来,摆了摆手,“那东西既然要蓝曦臣帮他,就绝不会伤害他。”
清晨。
说是回去睡觉,但江澄根本睡不安生,一大早就把江澈也折腾了起来。
“宗主,怎么了?这么大清早的……”江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头发乱得像鸡窝。江澄臭着脸道:“……你还是弄捋顺了再来找我。”
江澈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以前也是这样来见他的啊,哪里不对了?再说了,明明是宗主把他捞起来的啊,还反过来嫌弃他?
江澄顾忌着肩膀的伤,也就没束发,胡乱梳了梳头发就没管了。夜风华一如既往的从窗户上探出了头:“江宗主,看你这么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更衣什么的?”
江澄的脸黑了一个度:“劳烦夜宗主你滚出去。”
夜风华坐在窗台上,抱着手臂扭过了头:“我就不。”
江澄冷着一张脸,没再赶她走,也没再开口。他不知道夜风华对于昨夜的事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但他也不想开口问她。
夜风华素来对江澄“口嫌体正直”的性格把控的极好,但她也不知道江澄究竟想问她什么,只得道:“你有话想问我啊?”
江澄嘴硬道:“没有。”
夜风华摸了摸下巴,瞅着他笑:“真的没有吗?”
江澄继续嘴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