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修跟普鲁托尔才冲出王立学院没多远,便被上城区巡逻队发现。奈何埃修的速度实在太快,加之他对波因布鲁的街巷有种浑然天成的熟稔,各个隐蔽兜转的小道都了如指掌,一来二去没花多长时间便摆脱了追兵。在接近下城区的时候,普鲁托尔却支撑不住了,他的体能已经濒临崩溃的极限,甚至没法开口恳求埃修放慢脚步。因为一路跟随埃修奔行,普鲁托尔只有不停歇地以口鼻共同喘息才能勉强镇压自己接近暴动的心率,喉咙间高速流通的空气掠夺尽了水分,如同荒漠般的口舌不可能滋养任何言语。终于,他止不住地干呕起来,双腿软倒在地,不得不被埃修拖行。好在后者及时察觉了他的状态,猛然刹住脚步,否则普鲁托尔的膝盖非得被地面磨破不可。普鲁托尔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路边刨了一块发灰的碎冰送进嘴里,缓解口腔内缺水的灼烧感,甚至顾不上卫生问题。
埃修快速环顾四周一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普鲁托尔能有多少休整的时间。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下城区大概只有两个街区不到的距离,但埃修担心的是他如何能够带着普鲁托尔突入到城外?波因布鲁仍然处于阿尔德玛公爵下达的戒严令中,进出的要道都被重兵把守——如果埃修孤身一人,就算守军再多他也不放在眼里,但他现在身边跟着一个精疲力竭的普鲁托尔。埃修可并不愿意拿这位王储的性命去试探血十字誓约的效力。
也许只能冒险尝试这个方法了……埃修瞥了一眼几乎瘫痪的普鲁托尔,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吐息,海量的空气被他吞纳入腹,在体内化作汹涌的湍流。而随着埃修胸膛的每次起伏,湍流便开始被压缩、上升,最后埃修张开喉咙,任由暴涌的气流摇撼自己的声带!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音波以埃修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在街头巷尾反复地折射,于是回音便如同浪潮一般经久不息,周围房檐上的冰柱纷纷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巴兰杜克先生,你在做什么?这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普鲁托尔捂着耳朵大喊,却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距离埃修最近,自然受到了音波无差别的冲击。埃修发出的呼喝算不上震耳欲聋,但是普鲁托尔却只觉得自己的耳膜正在遭受重锤反复的捣击,后脑勺如同又挨了伊丝黛尔几记老拳。
“我知道!”呼喝止息,埃修举起狼斧。他已经看到街角另一头有一支小队正目标鲜明、杀气腾腾地朝自己这个方向拐过来,其中的弓箭手正在将手伸向箭筒。“所以在援兵到来前,请不要离我太远,否则我很难保护你的安危。”
“还有援兵?”普鲁托尔精神一振,觉得手脚间又恢复了一些气力,“巴兰杜克先生,你刚才是在跟他们联络?”
“是的,希望它能听得到,还听得懂。”
“什么意思?”普鲁托尔一愣,但巡逻队已经迫近,零星的箭矢在两人头顶飞过。埃修挥舞着狼斧劈落几根,转身与巡逻队接战。普鲁托尔下意识地伸手到腰间摸索,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携带武器。不过这不是问题,因为埃修那边已经将那伙不到二十人的小部队屠杀殆尽。普鲁托尔凑过去,捡了把短斧,将握在斧柄上的断手掰下来,姑且是有了些自保的能力。普鲁托尔原本还想扒拉一副甲胄,然而地面上根本就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无论是皮革还是金属的甲胄都是以支离破碎的形状四处分布。
又是几支巡逻队赶来,这次他们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借助街道周围的建筑为掩体,谨慎地将埃修与普鲁托尔包围,以小规模的箭矢齐射堵截两人。埃修推着普鲁托尔就近躲入某个小巷的死角,进出只有一条道路,尽管这样要想脱身只能正面突围,但同时也免去了被夹击的风险。
与此同时,城外的黑矛骑士团驻地,兰马洛克与达哈尔依旧在对峙。尽管两人直到现在都在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克制,也约束各自部属不轻举妄动,但气氛早已剑拔弩张,血与火的味道危险地游走在密集如林的长矛短剑间,只等着一个爆发的契机。
低沉而强劲的音波掠过起伏的雪地,在两支部队的上空回荡。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驻地里响起一声嘹亮的、回应一般的嘶鸣,一道火红色的影子越过栅栏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疾驰,转眼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奔下了雪坡。那是埃修得自迦图草原的骏马,在被他以暴力驯服后取名为焚野。
兰马洛克与达哈尔同时朝不远处的波因布鲁望去,没过多久,那片火烧云般的身影便再度从他们的视野中出现,朝不远处的城池接近,身后是一道由纷纷扬扬的积雪组成的烟尘。兰马洛克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他没能拦住埃修,面子已经有些挂不住了,而后者的坐骑更是没给他拦阻的机会。
吉格悄悄用手肘捅了下达哈尔:“那声音是什么情况?居然能从波因布鲁传到这里?龙骑士团那大得夸张的军号都不可能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