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直言，以汉文帝之贤，犹有废政之弊，当今皇上，不如汉文帝，远甚！”
黄智中的话，就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得秦凡心中通透。
秦凡一下子愣住了。
在剧本中的嘉靖是个极度自恋的人，就好像一个整天对着美颜相机看自己的人，今天不小心照了下镜子，没想到别人眼中的自己竟然如此丑陋。
他有些受不了了。
暴躁！
愤怒！
几至于想要撕碎眼前这聒噪之人！
反观海瑞那里，丝毫没有自己已经触犯了龙威的觉悟，仍在持续输出。
“大明朝设官吏数万，竟无一人敢对皇上言之，我若不言，煌煌史册，自有后人言之！”
秦凡脸色阴沉似水。
他还在憋着。
没有说话！
“请大人将我的话转问李清源，转问那些要驳斥我的百官，他们不言，我独言之，何为影射？“我独言之，百官反而驳之他们是不是想让皇上留骂名于千秋万代？”
秦凡终于忍耐不住。
失望！
对朝政的失望！
对百官的失望！
以及对海瑞此人的失望！
可唯独没有对自己的失望！
“独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贤臣？”
他发出自以为最有力的质问。
黄智中淡淡道：“我只是直臣！”
“无父无君的直臣！”
秦凡脱口而出，发出咆哮。
是啊！
除此以外，他还能说什么呢？
毕竟人家可是发自肺腑的为了您皇上！
毕竟人家可是心心念念的为了您老朱家的天下！
秦凡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历史上海瑞这个角色的狡猾！
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像个刺猬一样，让人压根无从下手。
不知不觉，他在心里竟然为自己感到悲哀了。
做皇上做到了这个份上！
可谓失败至极！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句发自肺腑的无父无君竟是不小心又戳中了对方的心事。
让对方又掏了一把心窝子。
只不过这次他不光掏了自己的心窝子，连秦凡的也一起掏走了！
“我四岁便无了父亲，家母守节，一人将我带大，出而为官，家母便准准诲之！”
“尔虽无父，既食君禄，君即尔父！”
“其实，岂止我海瑞一人视皇上若父，天下苍生谁不视皇上若父？无奈当今皇上不将百姓视为子民，重用严党以来……皇上深居西苑，一意玄修，几时察民生之疾苦，几时想过几千万百姓？”
“虽有君而无父，虽有官而如盗！两京一十三省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君父知否？”
“噗！”
秦凡挺不住了！
如泰山一般魁梧高大的身躯突然一垮，整个人仿佛丢了精气神一般，面如土色。
一注鲜血缓缓从鼻孔中涌出。
黄智中字字句句皆为诛心之言，像一把把刀以前无古人之势扎进秦凡内心，秉魏巍浩然正气，几乎是逼着秦凡饰演的嘉靖帝跪在众生面前听他们的泣血之音。
这一刻，秦凡被骂醒了！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而这时。
看着秦凡缓缓垮下的身躯，黄智中也好像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正主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
“来人！”
“快来人！”
等候在一旁的太监急忙冲出，抬起秦凡就要走。
秦凡缓缓抬手。
“海瑞！”
“朕送你八个字！”
“无父无君，弃国弃家！”
太监们抬着秦凡消失在了地牢深处。
留给所有人的只是一个孤独、落寞的背影。
这一刻，所有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