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政委在报上来的招兵表上,没有看到宋逾的名字,一问才知道身份有问题,达不到招兵的条件。
按理说,该放弃了。
可他忘不掉医院门口的那一幕,眼看那狂奔而来的老牛下一刻就要顶上李蔓了,千钧一发之际,宋逾手腕一动,两条鞭子如长蛇一般蹿出,一前一后缠住了疯牛的两条腿。狂奔的牛那冲劲,得有多大啊,他硬是跟脚下生根了一般,动也没动一下就拽住了。这蛮力!别说团里几百号人找不到一个,整个军中他也没听说哪有。
还有那沉着冷静的态度,临危不乱的气势,事后毫不自傲的表现,不正是他们军人该有的吗?
“米政委,”同行的郑局长道,“等他们插完秧旗咱们再过去吧?”
“傻站着也无趣,”米宇航笑道,“走,咱们也跟着凑凑热闹。”
送完秧旗,大家笑闹着分开,选地,插稳秧旗,秧官李良工站在田埂上“咣”的一声敲响锣锅,高声唱道:“五月农事忙又忙,又唱调子又插秧,栽秧当作过春节,调子稻谷堆满仓”等,唱毕锣响,段大林的唢呐声又起,大家立刻行动起来,男人们奔走在田埂上,运来了一担担秧苗,抛进田里,女人们脱去鞋袜,挽起裤脚,纷纷下田,隔着距离排成一溜,捡了成扎的秧苗,解去上面捆绑的稻草,开始插秧,那手又快又稳,片刻工夫,身后就是一片绿意。
白族人相信栽秧越热闹,唱的调子越动听,水稻长得越好,收成也会越好。
伴着段大林的唢呐声,大家不但对起了歌,还挑了几位唱歌好听的知青和寨中的青年男女,站在田埂上赛起了歌。
热闹是真热闹,苦也是真苦,头顶烈日,双脚浸泡在泥水里,腰背一直躬着,汗水浸透衣衫,顺着发丝、脸颊往下淌,没一会儿,李蔓就受不了了,频频直起身来捶腰。
宋逾挑秧路过,见此,冲她招了招手。
李蔓淌水过来,仰着红朴朴的小脸,笑颜如花道:“宋知青,你要帮我插秧吗?”
“不帮。”
李蔓立马小脸一板:“那你叫我干嘛?”跑过来不费劲啊。
这脸翻得真是比三岁小儿还快,宋逾笑了声:“给你换个活。”
“挑秧吗?”李蔓摇了摇头,“我挑不动。”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不是挑秧,”宋逾指指寨中大青树下腾起的烟雾,今儿杀猪,全寨吃大锅饭,饭不在寨中吃,要送过来放在铺有青松针的田埂上,“你叫上小金花,回寨帮忙烧锅煮饭去罢。”
烧锅虽然也热,却比插秧轻省多了,李蔓欢喜地几步上了田埂,冲田间叫了声“金花”,偏头对宋逾笑道:“宋知青,谢了。”
宋逾看着她重新绽放的笑脸,无奈了摇了摇头,挑起担子刚要转身,便被找来的米政委和郑局长叫住了。
“小蔓,你也在啊,”郑局长笑道,“正好,我找你有事。”
郑局长找她无非是得了季志国的回复,“他应了。”
郑局长点点头,掏了个信封给她:“换工作的事开始他并不知道,还是革委会找上门了,他才从你妈嘴里问出来。他买了车票,本想过来给你赔个不是呢,结果,突然接到了调令,他还要送一一回老家,你这边就来不了了,作为补偿,他寄了1500元过来,让我转交给你。”
1500元足够买省城的工作了,这是算着价格赔呢。
李蔓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季墨雅,他不管了。”
“他那人你还不知道,为人做事最是一板一眼了,听了事情的经过,不但没帮季墨雅,还给她加了刑,由你说的三个月,改为监狱三年。”
李蔓一惊,脱口道:“哇,这么狠!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跟我妈真不愧是夫妻!”说完还伸着拇指给两人点了赞。
宋逾眼里立马溢满了笑。
米政委和郑局长听得却是一愣,这、这跟他们理解的怎么不一样,季志国这一出,不是正应了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吗,怎么听小姑娘这么一说,就不对味了呢?
季蔓接过信封,亲了口,扯着过来的小金花欢呼道:“哦,我有钱了,回头阿奶再说我是吃白饭的,我就可以拿钱交伙食费了”
“宋知青,我请你吃糖。”李蔓回头冲宋逾笑着挥了挥手,不等宋逾回应,突然似想到了什么,问郑局长,“哦,对了,光有钱,没给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