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归平苏醒时不知为何躺在一片漆黑中,一睁眼什么也看不到,若非用灵力发出亮光,恐怕以为自己瞎了。
他照出光亮,发觉踩在一片石阶上,石阶蜿蜒向下,延伸到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明归平想,他被孽生子弄昏之后,似乎已经身在不灭斗宫尽头现出的地道里,其他人却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缕星丝飘飘摇摇从远处出现,轻触到明归平身上消失。
他认出是雅兰公主的星丝,心下诧异,沿着那星丝来处继续向下走去。
为什么迷昏他?后来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在何处?
明归平手中灵力燃起的火光,照出台阶上有血迹。
明归平心生警觉,继续往下走。
他忽然听到细小的声音,是雅兰公主和伊睨羽神对话。
“殷华人内讧打他们自己的,咱们先躲开别参合。”
“殿下说的是,夺宝本来就会如此。”
“共患难之后就要划地盘争胜利果实,一贯如此…不过那明吉人也是个宝么?”
雅兰公主和伊睨羽神声音小了,似乎人已走远,明归平呼喊也没有回音,不知她们在什么地方。
他继续走下去,到了台阶尽头,灵光照出一扇石门。
明归平推开石门,看到一个墓室,室中一座棺椁正对着一副起舞的美人图,美人图前有一池水,没有月亮也没有窗户透光,水池上却映出一轮明月,和进入不灭斗宫的那池水一样。
墓室内有许多带着不灭斗宫泥沙的脚印,也有血迹,明归平猜测是其他人所留。
明归平看那棺椁,上面也有开山斧劈过的痕迹,但是没能打开就已经被放弃。
他摸摸那石棺椁,接着去看水池,再看水池对面墙壁悬挂的画轴,画上是一个起舞美人,有字写道“吾妻,念于孤老墓室”。
是羿神偷药成仙、飞升离开的妻子。
明归平回头看看那打不开的石棺椁,心中暗叹。
羿神,失去妻子的岂只有你一个?
不过妻子另有私心,确实更让人伤心。
明归平见很多脚印止于印月的水池前,便也走去,这水池应该通往下一个地方。
“别去。”吉祥的声音响起。
明归平回头,讶然看见吉祥坐在石棺上,身上包着渗血的纱布,苍白的笑着看他。
他惊道:“你…你为何伤成这样?其他人在何处?”
“他们杀我,我是个死人。”吉祥道。“怨念深重,挺尸逃到这里。”
明归平跃上石棺要以灵力为他医治。“胡说!你的刀呢?”
吉祥推开明归平要对到背上的手掌,淡淡道:“归平兄弟,你的灵力拿出来到处送人,只会越来越廉价。”
明归平说:“我自有判断。”
吉祥断然:“你没有。”
吉祥咳嗽,擦掉嘴角的血,叹道:“只不过跟他们比起来,你算是一张白纸。”
明归平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吉祥说:“他们觉得我是魔族。”
明归平说:“孽生子也是半魔,人界容于他。”他想了想,正色说,“你是个让我觉得熟悉的人,你若知情,尽快告诉我。”
吉祥笑:“好。”
明归平说:“你尽快调养恢复,我在旁边守护。”
吉祥笑:“我有问题,你一会坚持道义,一会以人情为是,到底哪边算对?”
“我本该坚持道义。”明归平叹,“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吉祥道:“所以?”
明归平说:“只能有耐心了。”
吉祥怔住。
明归平说:“为什么不让我走进那池水,那里不是通向羿神遗迹下一处?”
吉祥说,“孤老墓室的池水不会通向下一处。他们都错了。”
明归平一愣,这时墓室又开,雅兰公主二人走进来。
“明吉人!”雅兰公主笑道,“我们自己去研究这遗迹暗道,便来得晚了,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吉祥小哥还受了重伤?”
吉祥莞尔笑起,望着他们没有回答。
伊睨羽神说:“这棺椁开不了?”
吉祥说:“可以一试。”
明归平把吉祥扶到别处,伊睨羽神拉开武神弓,雅兰公主又起灵阵,她们连番试过,石棺岿然无应。
“古神神力所加,果真无法开启。”
伊睨羽神看那水池,“殿下,恐怕得往下接着闯关。”
明归平开口:“别去,吉祥说那水池不对。”
吉祥默然不语,注视这二人。
雅兰公主四处探视一番,仔细端详那幅画。
雅兰公主若有所思,“孤老墓室…思念爱妻。”
伊睨羽神道:“羿神最后在人界孤老而终,原来是在这里?”
明归平毛骨悚然,问起吉祥:“你怎么知道他们都错了?这水池不通向下一个地方,那他们到了哪里?”
雅兰公主凝视那画像,忽然展颜一笑,开始起舞。
吉祥叹道:“归平,我本来只想你一个人活着。”
说完那把绷布条的长刀从石棺下跳出,吉祥拿刀刺向雅兰公主。
伊睨羽神拉弓大喝:“你终于原形毕露!吉人!还不快护公主!”
雅兰公主彷若不闻,她随那画像舞姿样式,跳出一段柔美万端的舞蹈。
女帝国是浊乱恶世时应女子召唤而生的女儿之国,帝国水土灵蕴宜养女子,所以女帝国的女子比男尊的殷华界女人美貌精致数倍,能歌善舞是基本功课,舞艺又美妙高超,高于殷华界。
雅兰公主美貌自不在话下,窥出画像上羿神妻子的舞蹈门道,跳起那只也在女帝国有传的古舞,身体柔软灵活,伸展收叠,自如变换,优美柔丽至极。
伊睨羽神和吉祥恶战,女武神箭在墓室内轰出密密麻麻的口子,吉祥身形迅猛不输于离弦箭,辗转相敌。
明归平喊:“吉祥!住手!”
伊睨羽神很快落入下风,因为吉祥一掌便轰散箭雨。
雅兰公主一支舞已经跳完,石棺棺口磨动,一个雄健高大的男人从棺内起身,他面容模糊,背负黑色的羿神弓朝雅兰公主走去。
石棺消失,孤老墓室顷刻转入不灭斗宫,不灭斗宫内浮起高台,他们立在高台之下。
高台下是新的泥人阵,魔军如同黑潮,层层围住不动泥人,粉碎他们。
明归平认出半张的罗网,被挥在手上的开山斧,挂在手上静止不动的心火铃。
那些新的泥人修士,是三家正道世家,他们成为了泥人阵不动的泥人。
魔军粉碎他们,像他们初始时粉碎上一批泥人一样。
“归平,现在你知道他们进入那个水池通到哪里了,他们会重回不灭斗宫,成为下一批泥人。”吉祥阴沉的笑,一掌拍飞伊睨羽神,“后人更替前人,永无休止的推翻和争战,所以这里才叫‘不灭斗宫’。”
为首头有长角的魔将小心取下泥人尔姗姗手心的心火铃,让它静止不动不出声音,不因其动心之力,而激活化为泥人雕塑的修士们。
伊睨羽神呕血,忧心道:“殿下!猗秀!”
明归平说:“你…”
吉祥笑起,身上燃起魔气,“来羿神遗迹的人一批一批剿灭太费事,不如让这些人界世家抱团,一次灭尽,况且他们总会内斗,如此就更省功夫。归平,我潜入淳于氏,遇到你是个意外。”
明归平说:“你,你是谁?!”
“不太想说。”吉祥淡淡道,长刀上布条崩解,黑色锈迹覆盖一把通红的长刀,气味浓重的污血不断流下,冒出腾腾黑气与杀戾,“看你怎么叫我。”
明归平面无人色,他的嘴唇颤动,答案呼之欲出,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