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支撑,从高处下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是慌乱?是解脱?是自由?是平静?
是欣喜啊。
他把自己完全交给了风。
重力带着他下降了很久,很久……
很……
跳楼会下坠这么久吗?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
世界重新映入他的眼中。
……原来他早就没有在下坠了啊。数根绷带如蛛丝般织成网兜,托住了他。
绷带的尽头,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根根绷带紧紧缠绕在这只手的小臂、手腕上,又被牢牢抓在手心。由于重量的原因,手臂上的肌肉尽数绷紧,露出优美的形状,手背上则暴露了几根青筋。
这只手收束了所有的绷带,就这样简单的拉住了他整个人。
太宰治的视线顺着手往上走,他愣愣的看着手的主人。
有着黑色卷发的青年一手攀着黑手党大楼的顶端,另一只手死死拉着他。青年低着头,目光灼灼,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神情带着惊怒,夕阳为他的黑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人。
是他从未见过但绝对不会认错的人。
是梦境吗?是死前的幻觉吗?是这个世界对他最后一丝怜悯吗?
多么可笑啊。
在他满怀欣喜的想要步入彼岸之时,又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美梦。
多么可悲啊。
即使已全然否定了生存的意义,他还是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太宰治淡色的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没有一丝声响的恸哭。
——六六……哥哥……
他看到青年眉眼微敛,同样用唇形回答了他。
——是我,我在。
完全失重是什么感觉?
谢邀,并不美好。
被书页裹挟后,陆羽的五感被尽数封闭。他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感官,只能像一个没出生的中原中也一样等待着——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变回一个人类,拥抱了现实世界。五感回归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西伯利亚的基地,而是站在高高的楼顶上。
残阳如血。
不远处,一个黑大衣红围巾的卷发青年闭着眼睛,露出令人心碎的笑容,背对着边缘,向后倾斜。
——!!!
身体的反应快过头脑。陆羽爆发了最快的速度,闪电般冲向了那个青年,却只来得及抓到一根散开的绷带。
而青年径自坠落。
绷带……绷带!
陆羽双手小臂上的绷带在巧妙的力道下飞速散开,尾端的飞刀射落,超过下坠的青年后又回旋镖似的往回飞去。
但距离不够。
陆羽毫不犹豫,翻身跳了下去,单手拢住了所有往返的绷带并紧紧扯在手心,另一只手则飞速扒住了大楼边缘,让自己不至于一起摔下去。
很冒险。
但好在,成功拉住他了。
陆羽心情复杂的低头看着被网兜兜住的大黑猫。
男人被交错在一起的绷带艰难的托住。他很瘦,皮肤很白,俊秀的五官透着疲惫。身上的黑大衣空空荡荡的,绷带缠绕左眼,露出来一只鸢色右眼透着一点惊愕和难言的小心翼翼。
他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他在叫他“哥哥”。
刚刚在心里升腾出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就剩下满满的酸涩,好像被什么未知的存在攥住了心脏,沉重又压抑。
陆羽在心里憋了千言万语。但最后,他只能轻轻动动嘴唇,溢出一句算不上回答的回答。
——是的,我在。
太宰治怔怔的看着陆羽,艰难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啊啊,真的是你啊。
但是,我已经无法继续在这个氧化的世界生存下去了……
好美的一场梦,谢谢你,我的“哥哥”。
已经足够了。
这场步入新世界前的送别已经足够别开生面。
放我走吧。
他抬起了手。
陆羽心里一动,拉紧了绷带,声音干涩:“下面的这位太宰治先生——你要是敢让自己掉下去,我就松开手,陪着你跳下去。你猜猜,这个高度能不能摔死我?”
试图去解开绷带的青年动作一僵。
……什么嘛。
明明你都不曾真的认识我吧。明明你来到这里是一个意外吧。明明你有你的太宰治等着你回去吧。
六六哥哥,你……
这么相信“太宰治”吗?
这么执着于拉住“太宰治”吗?
不同的鸢色的眼睛对撞。一只空洞死寂,一双灿然坚定。
他在说——
我要拉住你。
你摆脱不掉的。
……真拿你没办法啊,我固执的“哥哥”。
于是太宰治妥协了。他垂下了手,闭上了眼睛,把自己全然交给了陆羽。
楼顶的两个少年已经围了过来,似乎是想把他们拉上来。
陆羽想了想,突然笑了。
“我突然觉得,陪你殉情也挺好玩的。”这么说着,陆羽单手施力上提,一把将过分瘦削的青年捞到了怀里。
闻言,太宰治愕然的睁开了眼睛。
陆羽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然后他松开了手——抓着大楼的那只手。
下坠感再次袭来。
从百米高空坠落需要多久?
几秒而已。
维持着站姿的陆羽带着太宰治一起飞速下坠,乱七八糟的绷带缠绕在身上,在空中留下痕迹。
“……快放开我!”太宰治瞳孔缩小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慌张。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弱挣扎了几下,但显然力度不够。
“不会放开的哦。”
风声凛冽。
他们即将接触到地面。
——陆羽!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啊!已经够了,不管你有什么办法,快停下来!
太宰治已经僵住了,他一动也不敢动,害怕打乱陆羽的逃生计划。
在摔死前半秒,陆羽一直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飞速的拿出一个异能禁锢装置,然后把它按到了太宰治的脖子上。
——之前因为担心对小治身体有害,陆羽把他的传奇装备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