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半垂着脸,好看的眉目隐匿在阴影里,他不动也不说话,周遭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骨节分明的手指里,捏着半块玉佩,另一半碎裂在了床榻上。
他拾起另一半,像是要把它拼凑起来,对着裂缝好几下,都没有对准。
宁容叹口气,忽然觉得太子有些可怜。
他大概连赫舍里皇后长相都不记得,生来或许只见过一面。
一腔爱母之心,全靠画像维持。
这个世界上,幸福总是一个模样。
不幸,却有各种各样。
有的人,天生就是父母缘浅。胤礽可怜,但他好歹是太子。
哪像她?
蹲的累了,宁容干脆坐在地上,双手抱膝。
凌晨殿内的玉阶透着股凉意,她却不想管那么多了。
宁容的父母离婚,大约在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一个已经懂很多事,却什么都无法左右的年纪。
她看着他们离开,看着他们各自再婚,然后在成年前的一段时间,被踢皮球一样,这边住几天,那边住几天。
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全世界好像把她抛弃了似的。
太子目前大概是这种状态,宁容忽然觉得她和太子同病相怜。
“起来,地上凉。”太子扫她一眼,哑着嗓子。
明明是他在难过,她看起来却比他还难过似的。
宁容坐着没动。
胤礽抬眼凝视她,眸色沉沉,带着威压。
“那个......腿、腿麻了......站不起来了......”她小声嘟囔。
在心里酝酿了无数心灵鸡汤,准备说给太子听。
特么腿麻了,腹稿尽数夭折。
就挺丢脸的。
胤礽叹气,竟然有些想笑,他的太子妃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修长有力的手伸出去,握住她软绵绵的一团。
也不知道两人谁用力过猛,宁容一下子顺着力道,扑倒在太子身上,把胤礽压在塌上起不来身。
“太子妃。”胤礽淡淡道。
宁容心里一紧,就要从他身上爬下来,半道上却被他扣住腰肢。
他声音闷闷的,“罢了,让孤抱一会儿。”
可怜兮兮的声音,惹得宁容想在他脑袋上乱揉一通,瞧着底下人狭长如墨的凤眼,终究没有这个狗胆。
胤礽不是惯会示弱的人,从前他把皇阿玛看得太重,以为他们的父子之情足够深厚,重来一回,才知道终究是自己一人。
太子妃出现的时机太巧,让他忍不住想从这人身上汲取温暖。
如兰清香,温香软玉,胤礽心中却没有半点旖旎。
紧了紧身畔的人,过了片刻,困意袭来。
*
翌日,宁容醒来,太子已经不见身影,偌大的书房,只有她一人。
掀开腿上盖着的半截藏青色斗篷,迈步而出。
阳光洒在院中,所有的阴翳都消失殆尽,一切恍若新生。
隔着一道院墙,隐隐传来一阵有序的练武声。
拾级而下,顺着声音而去——隔壁演武厅里,太子正在习武。
他穿着单衣,长辫子在脖颈饶了一圈,手中握着一柄红缨枪,耍得虎虎生风。
从宁容的角度,能看见他额上的汗水顺着下颌,没入衣襟里,性感又禁欲,浑身弥漫着一股男性荷尔蒙。
要命的吸引人。
宁容眨巴了两下眼睛,压下心中躁动。
“你起了,陪孤一起用早膳。”太子停下,并不奇怪她会出现,手一伸,立马有太监恭敬接过红缨枪。
他此刻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一如往昔,昨日的颓靡、阴郁仿佛宁容的错觉。
连那个受了伤,被打的半死的小太监,也没留下丝毫痕迹。
“好啊。”她笑起来,如春花烂漫。
胤礽点点头,撇开目光,率先去盥洗室洗漱。
等两人再出来,相对而坐,感觉又有点不一样了。
昨日的事情谁也没提,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但彼此都见了对方不一样的一面。
早膳用的碧梗粥,配螃蟹小饺儿。绿的晶莹,白的莹润,好看又好吃。
螃蟹小饺儿是用蟹肉和着猪肉沫做的,捏成月芽形状,入口油汪汪的,却又有股蟹味儿,鲜美至极。
今儿太子的胃口很好,用了一碗粥,整整一笼螃蟹小饺儿,还有好几个汤包。
惹得宁容频频看他。
也不知是太子恢复力惊人,还是早上舞了枪,腹中空空。
“再看孤,孤也把你拉去打板子。”他语气坦然,不怕谁去追究,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印象。
当然,对待太子妃还有其他“打板子”的方式。
男人晨起易冲动,尤其太子妃明艳貌美,言笑晏晏的模样,让他想到昨夜的温香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