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是宁容的母亲留下来的人,是当初曹佳氏的陪嫁丫头,为了稳住曹佳氏的地位,嫁给了府中的二管家。
可自曹佳氏死后,杜嬷嬷一家只为护住宁容,平日里并不与旁人争锋。
宁容出嫁的时候,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妆,放首饰那几担,把担子都压弯了,更别提还有千顷良田,五六个铺子,真正的十里红妆。
人人都道石文炳宠爱女儿,实则其中大部分都是曹佳氏当初的陪嫁。
杜嬷嬷一家,在府中不得势,却能为原主守住这么一大笔家财,可见其手段。
“老奴给娘娘请安。”杜嬷嬷急急入了殿,哽咽行礼。
她四十岁不到,脸上已经有了不少褶子,但仪态依旧,看着就不是个简单人物。
打一开始宁容并不想启用原主母亲留下来的人。
因为先前她记忆不清,生怕露了马脚。
从石府回门回来,她已经知晓原主和杜嬷嬷一家并不亲近,此时启用他们,并害怕被人发现端倪。
“嬷嬷。”宁容快一步扶住对方,并不让她把礼行到底。
杜嬷嬷长着一张圆脸,穿着酱色衣裳,半黑半白的头发简单盘成个髻,只拿根普通木簪簪住了,并无太多发饰。
她面对宁容的时候,慈爱非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宁容看,像是要记下她的样貌。
“娘娘,您和夫人长得真像,眉眼、鼻子、嘴唇,几乎一个模子映出来的。”
杜嬷嬷从前就是曹佳氏的左膀右臂,陪着曹佳氏出嫁,看着她在后宅举步维艰,看着她生产,又看着她离世。
她深知曹佳氏去世前,最放心不过的就是小主子,这才舍了后宅权柄不要,守在宁容身边。
哪知后进门的小曹佳氏,借着一层姨母的身份,硬生生挑拨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上次见到小主子还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再见,已经是仪态万千的太子妃了。
“老奴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信了那小曹佳氏的鬼话,当真以为她会善待您。”杜嬷嬷说着有些伤感,眼圈都红了。
石府有许多秘辛,她都不曾对小主子说过。
说来不仅仅是她看错了,夫人当初,不也一样看错了人?
“嬷嬷,千万别那么说,从前都是我识人不明。”
宁容扶她起来,亲自捧了茶给她喝。
丹桂极有眼色地把人都支出去了,她守在殿内,听宁容和杜嬷嬷说话。
若说在见杜嬷嬷之前,宁容还心有疑虑,见了杜嬷嬷以后,原主微微酸涩的情绪影响着她,让她半丝疑虑都没了。
想来原主不是不后悔,只是小姑娘好面子,轻易不肯低头。
“娘娘......”杜嬷嬷受宠若惊。
她从没想过他们一家还有重新受重用的时候,来之前战战兢兢,生怕小主子要她们一家出宫去,若真如此她宁愿一头碰死,也不迈出宫门一步。
不为着权柄,只为她要替夫人守着小主子。
“嬷嬷,咱们之间不讲虚话,你也知道,小曹佳氏当初可不曾教我后宅秘辛、管家理事。如今入了宫,可不就抓瞎?”宁容推心置腹。
杜嬷嬷把茶盏放一边,并不喝,她起了皱褶的手,紧紧抓住宁容的手,“当初夫人就说,不求小主子大富大贵,只求您一辈子开心顺遂,哪晓得天意弄人,竟叫您入了宫......”
小曹佳氏如何养孩子的,同在石府,她怎会不知晓。
可她终究只是个下人,小主子若肯听她的倒也还好,小主子不肯听,她就连半分法子也无。
如今毓庆宫中,侧妃得势,把小主子挤得连站地方都快没了,前儿她还和女儿们念叨,生怕小主子吃苦头。
还好还好,如今也不算晚。
“嬷嬷,您来了咱们就有主心骨了,往后看谁敢欺了咱们去!”丹桂瞧着北边澜庭苑的方向,厌恶地皱紧眉。
杜嬷嬷瞧她一眼,倒是喜她衷心护主,她笑道,“你这丫头,未免太急躁,须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嬷嬷如今就教你一招。”
丹桂端端正正给杜嬷嬷行了福礼,“求嬷嬷教我。”
宁容点点她,“还以为秋蕊是个机灵的,哪知你不声不响,比她还厉害几分。”
丹桂被打趣也不辩驳,只抿着嘴笑,只觉连日来的压抑,因杜嬷嬷的到来,一散而空。
*
六月十五,按照惯例,不管太子如何都必须来正殿。
除非,他对太子妃极其不满,已经到了,在人前不愿意给她半分颜面的地步。
杜嬷嬷掌管了正殿,宁容明显觉得轻松许多。
底下的宫女太监,来去皆要到杜嬷嬷这里登记,各司其职,互相监督。
不过几日的功夫,还真在宁容这里,找出来好几颗锭子。
“娘娘,册子上的这些,都是和偏院有勾连的人。老奴先时还奇怪,怎么李佳氏这么恰巧就知道,太子往您这边来,又会走那条路,原来是底下人弄鬼。”
杜嬷嬷极讨厌李佳氏,直接称她住的那块为偏院,连正儿八经的名字都不肯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