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倦在做梦。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因为此刻的他看见的人和事,都是以第三人的上帝视角观看的。
不仅如此,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应当躺在某个冰冷而坚硬的地方,只是他无论如何努力,却连指尖都无法移动一下,更睁不开眼。
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着,而精神却虚无缥缈地在脑海里飘荡,浮浮沉沉,一直飞到那座高高的大殿,望见大殿里安静地盘坐在角落里一头银发的神明。
时倦看着那张与如今只余魂魄的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方才确定了:这恐怕和他那一片空白的记忆有关。
至于为什么他突然会看到这些,他说不清,是否和当初系统说的“每过完一个化身的一生,化身里的神格碎片便会与主神魂融合”有关。
时倦看着银发的神明离开大殿,看着他打破橘猫的气势,甚至看着他一眼洞悉那个小孩拙劣的小把戏,却又故意视而不见。
……怎么说呢,挺神奇的。
大约是因为此时的他站在在第三视角,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他生不出熟悉,更感受不到共鸣。
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记忆,反倒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而且,还是非常无聊和俗套的那一款。
因为如果是现在的他,他其实挺难想象,自己能对一个小孩子有那么好的耐心。
画面只进行到神明牵着小孩离开房间,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接着,眼前的一切像是碎裂的玻璃,从四周到中央一点点爬满裂纹,像是被骤然打破的镜花水月,逐渐分崩离析。
**
【宿主。】系统道。
【宿主,您醒啦?】
时倦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天花板,边角颜色暗沉,布着蜘蛛网。
“……”
他盯着那片蜘蛛网沉默了会儿,撑着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去看自己周围的环境,双手便是一软,整个身子都在顷刻间脱力,蓦然倒在地上。
【宿主!】
时倦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耳边充斥着心脏剧烈跳动的嗡鸣,喉咙像是被一股力道死死攫住了,连呼吸都费劲。
他闭着眼喘息了几下,勉强让自己靠在床沿,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血顺着他的唇角滴落而下。
系统仍在耳边喊,时倦缓过这一阵,随手抹了把唇角,垂眸便看见手上鲜红的液体。
他看着,缓缓皱起眉头。
原本安分的熵值条再一次飙升上来。
系统看着眼前直逼红线的数值,闭上嘴,再不敢吭一声。
身上的衣服因为刚才的动作,除了血,还蹭上不少乱七八糟的灰尘,看着斑驳一片。
时倦扶着床站起身,四肢依然在不自觉地发抖,从关节到肌肉抖泛着撕裂般的疼。
他看也不看,垂在身侧的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站立不稳,但效果也很显著:撑过那一会儿后,原本混沌的视线因为疼被刺激地清晰了不少。
时倦拉开房门,径直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鲜血被水一冲,原本鲜艳的颜色瞬间被拉低了几个度,打着旋流进排水口。
时倦回到房间,凭着记忆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摘下耳钉,拉上浴室门。
不过片刻,门上便氤氲满白茫茫的雾气。
系统在床上开始数羊。
一直数到八百只,浴室门总算被人拉开。
时倦将耳钉戴回去,原本因为见血而弥漫在周身的低气压也仿佛随着水流远去了。
他没管自己湿哒哒滴着水的头发,直接去了课厅,坐在沙发上,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如瓷般白,淡青色的经脉显得格外扎眼。
系统小心翼翼地出声:【宿主。】
空气安静了几秒。
时倦没有动,低声应了句:“嗯。”
系统道:【您现在是不是很疼?】
“还好。”
系统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落地窗外,天色由夕阳渐落一直到明月初升,有一声一声的蝉鸣透过纱帘传进寂静的屋子。
时倦直起身子,唇色很白,声音也很轻:“系统。”
【宿主有何吩咐?】
时倦:“这次的身体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