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它,不如直接问我。”
元鸢放在追风耳朵上的手顿时尴尬地僵住,转过去也不是,这么背对着他也不是。仿佛她是在背后说人坏话又被那个人当场抓住。
她踌躇了一会儿,转身同他胡诌:“我刚刚是想看看等……追风的耳朵好不好使,所以跟它说说话。”
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谢锦衣不为所动,撩开眼皮瞟了她一眼:“它耳朵好不好使我不知道,我的耳朵倒是没坏。”
这句话无疑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刚刚她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全被他听了去。
“是……是嚒?”元鸢摸了摸鼻尖,打算用装傻来跳过这个话题。
好在谢锦衣没有继续刁难她的意思,转身走向街边的茶棚。元鸢只当他是走累了,急忙跟着过去,追风也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元鸢见他没什么表示便坐到了他对面,茶棚不大,手臂搭着汗巾的小二和颜悦色地过来倒了两杯茶。
元鸢点头说了一声:“多谢。”随即端着茶杯,不时偷偷看向对面的谢锦衣。
他倒是神态自若地抿了口茶水,眼神却是看着街道外。
茶棚不大,简陋的几块木板搭成,店里除了端茶倒水的小二还有零散坐着的几个客人。
茶棚建在一颗高大的槐树旁,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若是夏日炎炎来此饮一杯茶倒确实惬意。
耳边是不时响起的鸟啼声,元鸢浅尝了一口茶水。看来谢锦衣是来这儿坐着休息,暂时没搭理她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主动同他说话,要么他不理她,要么就说话刺她。干脆单手托腮,手指搭在茶杯沿口,随意地看向街道。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停下来好好看看了,不知是不是这里的一切太过熟悉,她第一次放松了下来。
细细的哭声传来,她偏转目光看过去,是两个梳着总角的小孩。那小女孩不知怎么就捂着脸哭了起来,旁边的小男孩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抓耳挠腮,憋得脸都红了。
元鸢入神地看了起来,听不见小男说了什么,只是转眼间那小女孩就破涕为笑。小男孩松了一口气,又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给她。
小女孩得了糖葫芦全然忘了刚刚还在和他生气,一口咬下去,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儿。见她不哭了,小男孩也跟着笑了。
没一会儿两个人又在一块儿追逐打闹。
看着那两个小孩,元鸢的唇角不自觉浮出笑意,略歪了头将下巴的重量托在掌心。
很久以前她和谢锦衣也是这样。
她好像看到那两个小孩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一个梳着花苞头,一个扎着马尾,两个人挨着坐在台阶上。
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扭过头,软软糯糯地喊他:“阿锦。”
扎着马尾的少年挑眉,用手拍了拍她的发髻:“叫什么阿锦,没大没小的,叫声好哥哥听听。”
小姑娘一把拍开他的手,嫌弃地撇嘴:“阿锦是笨蛋,我才不要叫你哥哥。”
“那以后咱们成亲了,你做了我的媳妇儿,看你还叫不叫哥哥。”
小姑娘晃着腿:“哈哈,阿锦你真笨,成亲了怎么能叫哥哥,明明该叫——夫君。”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响亮又愉悦地应了一声:“诶!”
小姑娘反应过来,当即羞红脸,伸手要去打他:“坏阿锦,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只有少年人开怀的笑声。像跑过竹林的山风,鲜活又清朗。
明明应该早就在记忆里淡去,此刻却无比清晰,清晰到那个少年仿佛就站在她面前。
鬼使神差的她偷偷看向谢锦衣,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街道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槐树的叶子落在他背后,宽大的袖袍被风掀开一角。
有那么一瞬间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可这个念头还没有落稳,谢锦衣便转过头,她就这样对上了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桃花眼。
搭在茶杯上的手指抠了抠,元鸢让自己清醒过来。她今日真是糊涂了。
她倏然收回的目光和嘴角压下的弧度都被谢锦衣看在眼里。
他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妖怪么?见到他就没好脸色。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锦衣微不可见地压低眉头。他将茶杯搁在桌上,神情冷冷淡淡的:“我饿了。”
不是闲聊,反倒像告知。
元鸢愣了一下才准备点头:“哦,那咱们回去吧。”
说罢,她便准备起身,可谢锦衣完全没有动身的意思,反而用手指轻点桌面:“我想吃三丁包子。”
元鸢顺着问他:“现在么?”
谢锦衣反问:“不然呢?”
元鸢轻“哦”,又道:“那我们这会儿就去买么?”
谢锦衣笑了,纠正她:“不是我们,是你。”
元鸢就知道他没那么好伺候,左右包子铺就在街口,走一趟也没什么。可她还没出茶棚,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去西街。”
元鸢愣愣地转过身,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才迟疑地开口:“可是西街那家从这儿过去还要很久的。”
她又不像谢锦衣可以骑马,单单靠她这两条腿走过去,来回得半个时辰。而且这个时候都不知那家包子铺收摊了没有。
谢锦衣不说话,也不看她,但那态度全然不像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