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并没有被其他人听见声音、实际上却给出了肯定答案, 以至于三郎相当干脆的就决定将设乐原作为主战场的人……自然就是跟过来的刀剑男士们了。
虽然相比起正常意义上的刀剑男士与审神者, 时不时就要被放置的织田家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与三郎论起相处的时间在这几年里所占的百分比, 实在是少到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但从宗三左文字出现时开始算, 刀剑男士与三郎相处也有七年了——即使见的次数实在不多,但在庞大的基数下,刀剑付丧神们总算不至于对审神者的性格一无所知。
……不告诉他长筱之战发生在设乐原,三郎就真的可能只盯着长筱城去作战啊。
算是久违地对历史人物告知了历史事件, 但压切长谷部面对加州清光谴责的目光完全不觉得心虚——比起这点推进历史的微末小事,织田家的刀剑近侍更加在意的仍是几日前被三郎轻描淡写说出来的“长筱之战”。
之前三郎因为武田的行军像是要包围长筱城,而简单粗暴地判断为长筱之战即将开始……事实上确实是即将开始,但那个时候以为审神者是误打误撞说出这一名称的刀剑男士们着实是送了一口气, 直到审神者之后大喘气一般的继续说明了“长筱之战”的决胜详情,他们才重新意识到了这个简称的不对劲。
长筱之战,又称长筱设乐原之战,主战场在狭长的设乐原,战争的起因是长筱城的被围困。审神者织田信长确实意欲天下,某些时候也任性得可怕,但是并不是喜好虚名的人——而且以三郎那种直白得过头的思路,即使是要为将来的战役命名, 也不应该是直接命名为“长筱之战”, 因为当时德川家康向织田求援是因为吉田城的被攻击而非长筱城的受困, 以织田信长的军事才能也不可能看不出长筱城本身并不适宜作战, 合适的战斗地点仅有长筱城附近的大片平原以及设乐原两个地点……简而言之, 如果是以战争起因为命名思路的话,更可能出现的名字是“吉田城之战”;以将来的地点来命名的话应该是“吉田城之战”或者“设乐原之战”;以守卫目标来命名的话应当是“吉田城之战”或者“冈崎城之战”。
长筱之战这个名字,更像是后世之人对于这一次织德联军对抗武田的战役的称呼。
而且与之前三郎时不时就会挂在嘴边、然而连真凶都能弄错的“本能寺之变”不一样,这次的“长筱之战”,三郎清楚地知道了织田军决胜的关键。长筱之战是世界军事史上第一次大规模以热兵器对抗冷兵器的战例,但是这个时代制造铁炮的技术还没能到达一击毙命的地步,射程与射击速度仍有欠缺,热兵器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中更多的是起突袭与辅助的作用,并不能取代冷兵器的地位——因此,能在对战武田的时候选用铁炮作为前锋,应用这一战术的织田信长实在是勇气可嘉,最后以一人之力改变了整个时代对于铁炮的态度,这样的结果也让人忍不住惊叹。
而依照审神者的话来说,准备铁炮对付武田,也是早早就开始行动的事了。
……这简直就是铁证啊!
知道历史的人与织田信长接触过的铁证啊!
好在这一次三郎的历史水平也一如既往地糟糕得让人放心,即使知道了“长筱之战”这个名字,也知道了铁炮要发挥大作用,也仍然仅仅从字面意义去理解“长筱之战”,差点就将历史中在设乐原展开的对武田军的打击搬到了长筱城附近的大平原……说真的,如果换了一个作战地点,武田军能发挥出骑兵的全部优势,这并不是应用了铁炮就能抵御的,而一旦铁炮作战失败,这次战斗必然会艰辛许多,即使最终结果侥幸不变,也难逃伤亡惨重的厄运。在那之后的织田对越前一向一揆的平定也就只能向后拖延,其中又说不定会出多少变故。
难道说这就是时间溯行军的打算吗!故意只透露出部分的历史来误导织田信长,改用委婉的手段来达成改变历史的目的!这么一来审神者明明知道长筱之战却还不知道在设乐原发生,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知识量也有了答案!
没想到啊,只是一段时间没有刀剑男士面对时间溯行军大军,这些自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恐怖|分子竟然已经进化到这个模样了!
这种时候打断压切长谷部越来越奇怪的思考方向的,是性格稳重内敛、并且被开发出内政才能的一期一振。
“恕我直言。”水色短发的太刀青年带着与华丽的军装截然不同的谦逊表情,对脸色越发阴沉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压切长谷部说道,“如果真的有时间溯行军越过我们的能私下与信长公见面,那应该做的恐怕不是和信长公心平气和地交谈,而是直接一刀了结这位殿下的性命。”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压切长谷部偏过头去避开一期一振温和的视线,猛地咳了几声试图掩饰自己刚刚的想法错误,强作若无其事地说道:“那既然不是时间溯行军,就是其它与主上接触过的人可能知晓历史了。”
关于这个人选,在压切长谷部心中怀疑度居高不下的人,当然就是明智光秀了。
本能寺之变原本就和明智光秀切身相关,但偏偏在这件事上,三郎十分执着的认定犯人是“相田”,因此在三郎那错漏百出的历史常识的主导下,明智光秀就成了最直接的受益者。宗三左文字没有和三郎提过本能寺之变,但同样没有提过的今剑却清楚地从三郎口中听到了“本能寺之变”,这时间中织田家备受瞩目的新血、在那段时期几乎与三郎形影不离的明智光秀,当然具有巨大的嫌疑。
只恨明智光秀平时的表现完全贴合这个时代的土生土长的人的举动,表现出来的也是对本能寺之变一无所知的样子——相比之下,他们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审神者才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如果说是搜集铁炮的举动,最早是在1573年年前,三方原合战之后。”一如既往地抓住了重点在于“铁炮”二字,鹤丸国永这么补充道。
“确定吗?”
“十分肯定。”鹤丸国永笑容满面地回答道,“因为刚好是在搜集铁炮的时间段里,这个时代的‘鹤丸国永’被织田信长送给了御牧景则——即使是我也会觉得心情微妙,所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可是实实在在的被我牢记于心呢。”
“……”面对如此凄楚的往事,作为听众的压切长谷部不由得心情沉重地拍了拍鹤丸国永的肩。
他原本已经想要刻意去忽视,但是鹤丸国永突然提起来本体被送走的事,还是让压切长谷部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身上类似的事情——今年已经是1575年了。
他正是在今年的夏天被织田信长赠送给了黑田如水,那个在这一年仅仅是小寺家的家老、连织田信长的直臣都不是的男人。
现在有了名为“压切长谷部”的付丧神随侍,那个男人、那个第六天魔王……还会如此轻率地将他赠送出去吗?
知晓了鹤丸国永(这个时代的本体)的遭遇,压切长谷部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抱有信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鹤丸国永提到的时间点上。
“这个时间里……好像明智光秀也是以收集铁炮的名义前往京都了。”本丸的近侍压切长谷部只是稍微一思索,就确定了当时明智光秀的动向——这多亏刀剑男士们持续警惕着明智光秀的一举一动,只要稍作回忆,就能记起当时有关对方的事情,“只靠这个也确定不了和他有关。还有其他的人有这种可能吗?”
身为三郎真正意义上的初始刀——织田家本丸的第一位刀剑付丧神,总是神情恹恹、经常态度冷淡的宗三左文字在这个时候轻声开口道:“在京都的时候。”
本想开口的一期一振微微一愣,将原本想吐出的名字咽了回去,和其他刀剑男士一齐看向难得会在这种时候发言的宗三左文字。
“那个男人(三郎)在那时和明智光秀交换了身份,让明智光秀代为上朝。但是对于为何会如此信任明智光秀……那个男人不愿意告诉我,理由则是‘我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被别人知道会很麻烦’。”
有着粉色发丝的打刀青年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不,一定是这样的——那两个人之间有不能透露给他人知晓的秘密。能让主上主动为其保守,也说明事关重大。”压切长谷部肯定道,“或许就和主上知道这些错漏的历史有关!”
如果说——只是如果的话,明智光秀知道了历史,然后告知了织田信长,借此取得了信任,这岂不是很说得通吗?!
就连明智光秀异于织田家家臣的晋升速度,以及三郎对他不可思议的看重与宠信,都好似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可怕了,连前后逻辑顺畅得吓人,即使一开始想以客观冷静的心态去看待,也忍不住想去认可它的合理性,更别说在刀剑男士们的眼中,明智光秀打从一开始就疑点重重了。
果然就是明智光秀吧!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历史——可能就是时间溯行军那边——然后再告诉织田信长!又因为刀剑男士的出现而不能具体、真切地告知,所以最终织田信长知道的历史才会那么错漏百出!
“一期先生之前是想说什么吗?”已经再度沉浸在对于明智光秀这种行为的推理上,并且因为越想越合理,脸色已经渐渐黑如锅底的压切长谷部好不容易才找回最后一点理智,对着一期一振问道。
“不……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想。”看着诸多刀剑也露出了和压切长谷部类似的表情变化,饶是同为刀剑付丧神,一期一振也倍感压力,不由得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语气缓和地说道,“如果明智光秀让人觉得异常的话,‘松永久秀’也有一样的吧?”
“……好像也是。”
松永久秀也是历史上少有的、数次得到织田信长宽容以待的男人。织田信长作风果决,性情冷漠残暴,将一直跟随自己的家臣流放也是在日后注定发生的事,但是对于松永久秀这个人,却始终有着不合时宜的宽容。哪怕松永久秀数次背叛、投靠织田信长的敌人,每一次他重新向织田信长投降的时候也都能得到宽恕,这种让步何止对于织田信长这个人来说十分少见,在整个日本战国,能得到如松永久秀这种待遇的人都是微乎其微。
“但是松永久秀那个时候投靠了武田信玄。”压切长谷部继续道,“不过……如果他早早就告知了主上,只是主上未采取行动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也不能断定信长公与明智光秀之间的秘密、对松永久秀特殊的待遇是否真的与‘历史’有关。”
“我也是这样想的。”一期一振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种猜测之后才来考验哪个是正确的也没关系——现在重要的是,对于时间溯行军可能有的行动,我们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是的。眼看离历史上的长筱之战已经不足七天了,而刀剑男士们仍然不知道时间溯行军会在哪里做出什么事来。
这,才是刀剑付丧神们的大危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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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男士:没想到啊!明智光秀你竟然是个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