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石切丸还真是多虑了……大概。
三郎会认真的驳回石切丸传达的请求, 在之后又提出“自己在前面”的补充条件, 那是有正经原因的!才不是什么审神者的又一次任性, 想要挑战一次率领刀剑付丧神与时间溯行军正面对决!
“就算我同意了,大家也不可能听从鹤丸的号令啊。”三郎苦恼地屈起食指,习惯性地想要抓一抓鬓发,但因为这次他穿了全副盔甲, 头盔自然也不可能落下, 因此指尖只碰到了冰冷的金属面,让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指尖刮着脸颊上的皮肤, “怎么说呢——就和小光那次一样吧!不过,那次石切丸好像不在啊?”
……因为不在审神者身边的次数实在太多,一时之间,石切丸还真没想起三郎口中的“小光那次”到底是哪次。单看相貌也是十分文雅温和的神社大太刀揉了揉额角,他端正的脸上唯有眼尾带着一抹颜色极正的红, 只是并不让人觉得妍丽,倒是让他看上去莫名有种让人想要亲近与信服的感觉, 连对着审神者再度询问的话也不让三郎觉得麻烦:“能否再说得仔细一点呢?”
“就是上次攻打长岛的时候嘛。我本来想让小光来指挥战局的, 结果被直接拒绝了。”三郎回答道,“当时的理由套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吧——再怎么样鹤丸也只是我的刀剑,想要大家去配合他是不可能的。可以让大家都听话的人只有我嘛。”
虽然石切丸还是不太明白三郎的意思,但至少这一次核心部分他是听懂了。
在三郎攻打长岛、屠杀一揆众的时候, 石切丸正在岐阜的支城里做着管理野武士的后勤工作, 要说他能将三郎当时遇见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当时有幸陪三郎一并出征的刀剑男士们有记下紧要的事情回来告知其他人,也不可能每句话都记下、逐字逐句地传达,再加上这一次长岛之战里牵涉到了织田信孝,竹中半兵卫和明智光秀说起话来都拐弯抹角的,因此真要论起来,能让刀剑们传递的消息其实相当有限。石切丸完全不知道原来还发生过三郎想让明智光秀指挥战役这一插曲——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比起这些资历带来的潜规则,石切丸还是更擅长祛除肿包。
但是不知道和不擅长,不代表石切丸没有一个聪慧的头脑。
鹤丸国永的意思是,接下来恐怕还会出现时间溯行军,来破坏织田家的必胜之战。首先需要做的是最大程度的保全织田家的实力——或者说这次特殊的战术,鹤丸国永希望能在织德联军与武田军正面相接之前,争取到与时间溯行军单独对决的时间——只要在武田军到来前将时间溯行军击退,那么显然就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长筱之战。
嗯,姑且不论石切丸对鹤丸国永想法的猜测到底对了多少,总之从他托石切丸传达的话来看,这个性格与外貌完全不同的太刀付丧神希望能得到的就是这种保证了。
但是织德联军的本阵就是设在设乐原,不管是时间溯行军还是武田军,瞄准的也只可能是这一个地方,不管鹤丸国永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不可能完全绕开这块地方与时间溯行军作战,这也就代表着他的一举一动会直接进入织田家家臣们的眼里!
鹤丸国永是织田信长的刀剑付丧神,除此之外并不具有其他与此世之人的羁绊——但是,他在明面上的身份、用以掩盖刀剑男士在历史中出没的身份,仍是低下的、要受到限制的“甲贺忍者”。
织田家的家臣们……怎么可能容忍一介忍者去决定他们出战的时机!将忍者作为探子、取得情报并决定何时出阵,与让忍者来决定何时对敌,这两种选择中主动权是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的!织田信长的用人策略决定了他的手下容不下无能之辈,而不是无能之辈的人……是不可能忍下这口“我不如甲贺忍者”的气的!
三郎干脆地对石切丸表示,除非他也到前方去,不然鹤丸国永的请求绝无可能实现,这并不是审神者只凭兴趣的临时起意,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事实与刀剑男士们在这个时代具有的枷锁。
石切丸顿时觉得三郎的话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对方真不愧是差点取得天下的男人——怎么可能啦!!
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审神者跑到前面去啦!
这次说不定就是和时间溯行军正面相接——送审神者去前方做什么?等着时间溯行军来收走第六天魔王的人头吗?!原本兵力就不见得充足,这一次刀剑男士们还分了一半人去鸢巢山,难道还指望剩下的十几位刀剑付丧神能在不知道多少人的攻击下,将织田信长保护得毫发无伤吗?!!
光凭石切丸在织田家的耳濡目染,都能想出其他的办法来。例如宣告让鹤丸国永以及一千野武士作为伏兵,伏兵来回报了再下达铁炮齐射的命令……牵强恐怕是有些牵强,但再怎么样也比三郎胡闹的想要自己跑到前面去的想法好!
所以说,果然还是三郎自己想要去凑热闹吧。
“我大致明白了您的意思。”石切丸抽了抽嘴角,态度温和地劝告道,“不过,这种以身涉险的举动,请您还是放弃吧。”
“诶——不要。”三郎半点没有犹豫,就直接打断了石切丸的话,理直气壮地说道,“上次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人(时间溯行军)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难得这次他们会来,也让我打个招呼嘛。”
“……对于这种存粹的敌人完全没有打招呼的必要吧?”
因为三郎虽然做事随心,但实在是没有对刀剑男士们抱有太大的关注,对三郎的印象几乎就要定格成“任性但心中自有成算”的石切丸几乎就要遗忘了三郎身上另一个和“第六天魔王”同样响亮的外号——“尾张大傻瓜”。直到这一刻被三郎迥异于战国时代的常人的思维震慑,完全跟不上这种思路的他才回忆起了织田家的家臣们因为三郎的奇怪举动而涕泪交加的脸。
这种时候,到底是该说织田信长果然是任性的男人,还是该说织田信长连任性的方向……都如此不可思议呢?
“总之,这一次我想要到前面去。”三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石切丸全是波动的内心,态度认真地说道,“确实有别的办法啦,但是我这么做的话才是最方便的吧。”
略停了一秒,他又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总之,这是命令喔!”
“命令”这两个字一出,即使石切丸再想反对,也没有了反对的可能。
织田信长这个人的想法原本就不是能被轻易撼动的,之前在众多家臣面前,这位织田家的家督一直都保持着“你们随意说,反正我听不懂,把结论告诉我就好”的、不知道是大智若愚、还是早有成算因此满不在乎的态度,但他本身的作风是十分强硬的——这点,三郎自己当然意识不到。
表面上是家臣们能够畅所欲言,家督能听取建议,但是实际上却是一切都在往家督想要的方向走。这种不知是该归结于三郎目标过分明确的、还是该归结于三郎个人天赋的结果,对织田家的家臣们是起效的,对于刀剑付丧神们也是一样。
某种意义上,刀剑男士们就等同于审神者的家臣。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意志,会为了主人战斗,也会有在主人过于弱势的时候反过来限制主人的风险——嗯,如果审神者实在是太过无可救药的话。但在刀剑付丧神的现身都是依靠审神者给予灵力的前提下,他们比织田家的家臣更先一步的就进入到了弱势的地位,而织田信长也是个不可能屈居人下、仍人摆布的人。因为灵力的链接而难以远离,又因为一开始就有、持续到了现在的弱势而由审神者主导一切,织田家还能有别的声音,但是织田家的本丸,是彻彻底底由“织田信长”其人掌管的。
如果审神者一定要去,石切丸是没有办法阻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