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马按捺不住地发出嘶鸣, 前蹄也高高举起,但它还没讲背上的三郎甩下来,就已经被巨大的力道死死扯住,头颅被拽得向下垂,扬起的蹄子也重新落回地上, 再也没有向上踢蹬的机会,只能在原地焦躁地刨着足下坚实的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 它像是终于适应了身上的疼痛, 渐渐平静下来。
“三郎!有受伤吗!”
明智光秀与三郎的距离原本只有几步,三郎被不知名的力道拽得换了个位置,对他而言也只是需要多走两步。没有丝毫犹豫, 晚了一步的明智光秀立刻驱马至三郎身边, 急切地询问道。
“嗯——一点点。”
三郎当着明智光秀的面拽了拽自己的裤子布料,上面被弹丸打穿的小洞十分显眼, 布料上刺目的鲜红正缓缓朝周围洇开, 光从这种出血量看就能知道不是什么能被轻忽对待的小伤口。
但不同于被伤口刺激、目光冷厉的明智光秀,三郎的口吻还是十分的平静镇定。
“有点破皮了……马伤得比较严重。”
明智光秀:“……”
多亏三郎这种不以为然的语气, 明智光秀有一瞬间空白的大脑才迅速找回了以往的冷静镇定。他视线下落, 因为两人距离很近, 又都在马上,因此能看出三郎袴裤上被弹丸洞穿的两个小口间距很小,显然三郎不会有太大的损伤。那在布料上不断扩散的殷红血迹应当是马血, 而不是人血。
直到确定了三郎毫发无损——应该不能算是毫发无损, 明智光秀才终于有心思去注意那个紧急时候让三郎换了个位置的角色。不出意料的, 扎着紫色长马尾、肤色雪白的少年正一手抓着马的缰绳,强硬地让马垂下头来,另一只手则带着十足的安抚性,先是去松了松它脸上的笼头,又是去抚摸马的额头,免得它再因疼痛而狂躁。
注意到了明智光秀的视线,不动行光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能在这种紧急的时候救了三郎、同时具有敏捷的身手与强悍的力量的人,当然只可能是刀剑男士了。
要在一瞬间将一匹膘肥体壮的马连同人一起扯开,甩到另一边,这其中需要的爆发力连身为付丧神的不动行光都有些受不住。他充其量只将马推远了两步,但是不知是因为短刀的力量哪怕比常人强也终究有所欠缺,还是情急之下用力的方式不对,手腕正隐隐发酸。马也因为他当时粗暴的动作,脸部的皮肤被磨破了一点,等笼头多出了空隙、不在贴着伤口后才越发温顺,哪怕看不见不动行光的存在也没有像人一样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样觉得慌张。
就算不动行光当时不去扯三郎,那一枚铅弹也不会对后者造成多大的损害——充其量只是伤到脚而已,比起意外丧命的原田直政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了。但是三郎因为意外受伤,和有付丧神在身边却因后者的不作为而受伤,这对不动行光来说是两回事——前者他无能为力,后者却会让他万分自责,甚至因此痛苦。
他虽然是织田信长亲口赞颂过的短刀,但是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在现在,他都没有派上太大的用场。历史上的不动行光没能改变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身陨的命运,现在的不动行光在织田家的本丸也没有太大的用场。
他没有办法像是鹤丸国永一样妙计频出,也不像一期一振和压切长谷部一样能对内政迅速上手。受到两位前主(森兰丸与织田信长)的影响,不动行光在这一块上并不是毫无天赋,但是他对于三郎的过度重视,也让他一面消极、一面焦躁,反而变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动行光脸色醉酒的红晕因为目睹三郎的危机而被吓得褪去,虽然领带仍然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但是垂下眼、肤色白皙的他看上去竟然也十分可靠,气质也与未来的森兰丸颇为相似。
明智光秀暂时还没看出不动行光与目前还只是一惊一乍的小孩子的森兰丸的相似之处,但他确实从一开始就因为不动行光对三郎毫不掩饰的忠诚而对其怀有好感。明白三郎这次的平安全赖不动行光的反应及时,即使对方对他依旧是摆出了一副难以解决的冷淡模样,明智光秀也对着扭过头的少年感激地点了点头,低声地道谢。
不动行光之后的反应,也不是明智光秀需要费心去记挂的了——归根结底,这位真正的织田信长从一开始就清楚地在刀剑付丧神与自己之间划下了界限。明智光秀之前在三郎的身边并没有看到不动行光,哪怕当时的他注意力绝大多数集中在三郎身上,也不可能漏掉这么一个身材高挑的付丧神。
也就是说,是注意到了本愿寺僧兵要使用铁炮,不动行光才赶过来的。
不管刀剑付丧神的视力到底多惊人,不动行光表现出来的速度以及力量,在让明智光秀庆幸之余,也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在数日前,前往原田直政身边的刀剑付丧神,确实是能够救下这一员大将的。
这已经不是明智光秀的推测,而是刀剑男士们展现给他的事实。
没有注意到明智光秀的深沉——由于明智光秀的脸实在是掩盖的太严实,要注意到实在太为难人了——三郎也低下头向不动行光道了声谢。原先还因为明智光秀的视线而露出微妙的别扭神色的少年立刻激动起来,白皙的脸上又渐渐蔓起激动的潮红。在不动行光兴高采烈的表忠心中,已经对刀剑男士们和家臣们对自己的赞誉见怪不怪的三郎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战场,随后略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那里好像有人开始撤退了啊,小光。”
被时间溯行军的武力震慑、不敢再进行白刃战的僧兵们,在林间的时候也是用铁炮来进行攻击的。携带的弹丸有限,他们能对着织田家做出的铁炮攻击自然是没一会儿就停歇了。在弹丸用光后,这些带着铁炮、硬着头皮接近织田军的僧兵们如释重负,连退了几步才有心思去看织田军的现况。
织田军不是毫无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