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笑面青江跨入和室, 习惯性地反手将拉门带上。在昏黄的烛光中,他白皙脸孔上带着的微微笑意也显得异常温和,口吻也是略带些慵懒的,比起近日来因为时间所剩无几而开始紧张的刀剑男士们,他乍看上去简直轻松得不像话。
“真是难得——不是叫长谷部, 而是让我过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差不多吧。”三郎就坐在蜡烛旁, 只淡淡地摆摆手, “前田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吗?”
“是的。前田身上的气息改变太明显了,即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也大概能猜到他做出了什么选择。”听到同僚的名字, 笑面青江的笑容不知不觉间撤下,神情也不再温和——但比起戒惧,他的表情更像是深深的无奈与痛惜, “真是的——跑得太快了。明明本丸里神社的大太刀们都在啊。就算要每天为他清洗秽气,大家也不可能厌烦的。”
“退哭得很厉害, 其他粟田口的刀剑们情绪也很低落, 缓一缓就好了。不过关于一期一振的事情……还是要等三日月先生回来后再听他详叙。”
“没办法呢。事情发生得有点太突然了。”三郎说道,“就这么咚一下——完全不知道小光那边发生了什么!”
“虽然有给你们提供资金啦, 但是一直都没有太注意你们具体做了什么事,对不起喔。”
“您不用为这个道歉。”笑面青江道,“若是要让您把目光放在某几个人(刃)身上, 这才是难为您吧。”
“说的也是。”三郎说道, “不过, 从之前到现在, 时间溯行军也给我添了很多麻烦。因为打天下实在太忙了,再加上有你们专门对付它们,所以一直以来也怎么太在意。不过,就这么下去果然还是不行。”
“我说,之后还会有时间溯行军出没对吧?笑面。”
笑面青江听着审神者像是质问、口吻却十分平淡随意的话,隔了几秒才回答道:“是的。”
“嗯——那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要快点解决掉它们比较好。”三郎说道,“刚好,只要攻下毛利,接下来拿到天下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我也能腾出手来。”
“你知道怎样前往‘时之政府’,是吗?”
笑面青江猛地抬起眼,惊诧地直视三郎!
烛光下的青年脸上并没有什么冷厉之色,那张长年未有过变化的面孔在暖光下甚至有一种奇异的温柔感。但是,从他毫不退缩地与笑面青江对视这一点来看,他刚刚的发言并不是什么随口说说,包括特地叫笑面青江前来和室、问出刚刚那句话,目的也不是征询意见,而是已经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仅仅是向笑面青江问一个行进路线而已。
被刘海盖住了一只眼的付丧神只觉得心都好像在这一瞬间停跳了。但他的嘴巴已经比大脑先一步给出了回答——在“是”字脱口而出的后几秒,付丧神都有种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茫然。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重新答道:“是这样没错。我等看似与时之政府隔绝,但仅仅是短暂地返回时之政府的话,并不需要应允狐之助的‘定位’要求。”
“只不过,您其实也知晓,现在不是与时之政府见面的时机吧?”
“哎,我觉得其实差不多可以了欸。”然而三郎并没有按照笑面青江的设想来,十分耿直地回答道,“毕竟赢了毛利,天下也就近在咫尺了。所以不管是织田对毛利的攻势,还是获得天下后会发生的本能寺之变,时间溯行军都不可能不出现——你们不也说了吗,它们超喜欢针对我和小光的。”
“让织田军去和时间溯行军战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总是被动等着它们出现,这样没完没了的也挺麻烦。”
“……”
“你知道见面的方法就太好咯。”三郎自顾自地说道,“准备好了的话会叫你的。大晚上的麻烦你过来啦,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听了您刚刚的话,我今晚一定睡不着觉了。”笑面青江头疼地用一只手撑住额头,“原本就很难准备了!我说,您之前与狐之助也只见过几次而已——您真的打算就这么信任时之政府吗?”
“说什么呢!”三郎理直气壮地说道,“时之政府肯定不会喜欢我这种审神者的,这方面我有自信!”
饶是笑面青江心如乱麻、都不知道该先思考哪方面的问题好,也不由得被三郎如此有自知之明的自信噎了一下,下意识道;“这方面的自信根本不……等等。”
他略有些惊讶地问道:“您知道时之政府并不值得信赖吗?!”
“那是当然的吧。”三郎淡淡地说道,“我也当了蛮多年家督的。”
“(时之政府)真的可以依靠的话,大家从一开始就不会讨厌狐之助啦。不过,就算是想要攻打我,织田不也和上杉结盟过吗?时之政府也差不多。”
……是的,就是这样。
比起什么领兵布阵,三郎留给人更多的记忆是不成熟且不靠谱的日常行为。但是如果真的将那些日常行为当成他的本性(也确实是本性),而将他误认为是笨蛋的话,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目光短浅。三郎的优点不仅仅是心胸广阔和不拘小节——这种偶尔就会出现的、锐利到让人背后一凉的眼光与掌控力,才是真正为他招来家臣敬佩与畏惧的原因。
纵然三郎被人当成深不可测的人物的过程中,确实是有几次巧合存在……但是,即使是强运到强敌数次早逝,三郎也确确实实在这个时代生活了数十年!一次两次的误解带来的威慑力绝不可能延续几十年,那么唯一的答案就只有——
三郎,确实是具有卓绝眼光、足以成为“织田信长”的人。甚至于他选择了笑面青江来询问这些问题,都好似不是单纯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