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墓地的边缘,贺东宇站成了一个雪人。
他的头发上,肩膀上,甚至睫毛上都落了一层细白的雪花。
随着雪越下越大,四周也越来越白。
他站直的、已经逐渐白了的身影,便不那么被人注意。
但,还是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了。
这个人,是赶在他之后,纪欣来之前,到达墓地的谢思明。
谢思明到达墓地,看到那束刚放了不久的花后,就往四周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他。
贺东宇当然也看到了她。
但是,他没主动打招呼,谢思明也并未与他靠近。
两人都站在墓地的边缘,中间却又隔着一段距离。
不同的是,谢思明选在一棵树下,身子侧过,被树干挡了大半。
所以她身上并未落什么雪花,看上去干干净净,可,也并不那么容易被人看到。
两人的目光,都深邃地看着墓地中的人,各有各的想法。
而沉浸在父母已逝悲痛中的纪欣,却并未注意到他们。
她只是习惯性地在墓地站着,站了很久,久到旁边看她的人,腿都站麻了,也未向他们看一眼,更未离开。
谢思明轻轻换了下腿,微敛神情。
她,准备走了。
再多站一会儿,结果还是一样,也并没打算见纪欣,倒不如早些回去,省得万一她碰到了,还要多想。
她从树下走出来,寻着墓地边缘的小路,往山下的公路上走。
远处的贺东宇,竟然也动了起来,几乎是跟着她的脚步一起下山的。
他走的较快,没到山下停车场,就追上了谢思明。
“谢小姐,留步。”他先开口。
谢思明侧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贺总有何指教?”
贺东宇上前两步,与她并行,开口道:“指教不敢,就是谢谢你。”
“谢我?”她反问,“我可不知道自己哪里有帮过贺总的。”
贺东宇往山上看去:“谢谢你过来祭奠纪叔他们。”
谢思明的嘴角挑了一下,露出一个非常嘲弄的笑:“我来祭奠他们与贺总有什么关系,需要你来感谢我?”
她剑拔弩张,连过去在纪欣面前的假意客气都没有。
贺东宇皱着眉头看她:“我是哪里得罪了谢小姐吗?”
谢思明不说话。
他便道,“若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尽管直说,是我的错,我会认也会补,不是我的错,我可以解释。”
谢思明瞬间就笑了起来,笑的比这个大雪天都冷:“贺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谦逊懂礼了?可以认?可以补?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如果人已经死了,伤了,再也治不好了,你还能认,还能补吗?”
贺东宇看她的眸光变了几变,没接这句话。
谢思明冷哼一声:“贺总也算是商界翘楚,说话之前先掂量一下再开口,别信口开河,很容易打脸的。”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往自己的车里走去,把贺东宇扔在半路的雪地里。
谢思明很快就坐进了车里,先用雨刷把挡风玻璃上的雪扫下,从那儿,又瞥了眼不远处的贺东宇,再次发出冷笑。
要是所有的过错,都能弥补,那这世界也未必太过宽容了。
别说那些死了的人,再也无法回来,就是活着的,心灵受到创伤的人,又有多少能恢复如常,不再有心理阴影?
犯了错的人,想得到一声原谅,放下屠刀,立地就成佛,那死在他刀下的人,就是活该吗?
她把车子开出停车场,径直往市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