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兰的无声静听中,阿朵钦把该说不该说的吼完,似乎是吼累了,怒气不再如之前浓烈,挂了电话,弯腰把被自己摔坏的电话捡了起来,看看,取出卡,将残骸丢进了垃圾篓,才颓然的坐下,仰靠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看看四周,喊了几声雨蝶,不见她应声。每间房看过,也不见她的身影。
“她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
拿起电话拨下她的号码,数次,都打不通,看看侧边,是一道红色的细条纹,才想起手里的这个是她的电话。自己的,正躺在垃圾篓里,和手里这个款式颜色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侧边的那道细条纹。
自嘲的笑笑,关机、换卡、再拨,被告知关机。
“她怎么又关机了?”
眼光落到面前的手机卡上,再看看手里的电话,猛一拍头。“我这是怎么了?她的电话一直在我这儿,我能打得通吗?”
放下电话,拧眉进入深思。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雨蝶还没有回来,他才觉得不对劲了。
电话,自是打不通,那就去找吧,她会去的地方也有限,找起来应该不费事。
果然。只在第二个地方就找到了她。
“怎么不回家?”
“晴儿、干爹干妈都没在家,回去也是一个人,在哪儿都一样。”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回家。”
“我又不是你的家人,为什么要去你家?”
“我今天的脾气是不好,可那是人之常情,换哪个当爹的都一样。你这么通情达礼的人当然能体谅了。好了,雨蝶,回家吧,啊,听话。”
呆滞了数秒,没有说话,木纳的穿上外套,再拿上包,让行动告诉他,她会跟他走。
回去的路上,她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回到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再看看他的,转身。
“原来一样的没现货,要过几天才有,就随便拿了个先用着,到了他们会给我打电话。”
“随便拿个先用着,最终,还是原来的好。”别有含义的说完这句话,雨蝶进到卧室,按下了能听到晴儿声音的号码。
干爹干妈一声声关心的话,女儿一句句“妈妈,晴儿想你”,让雨蝶的眼泪滚滚而出。
家人,他们才是我的家人。
眼泪,不能让他们知道。借口有电话进来,挂了电话许久,止住了眼泪,用凉水敷了一阵脸,眼睛仍是红红的。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问道:汤雨蝶,你多大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呢?以前,你承担那么重的伤害,也没有如今流的眼泪多,你的眼泪越来越廉价了,就如你现在的身份,情人,一样的廉价。
身份的廉价,注定了很多东西都是没有资格拥有的,就如数小时前,还在体内享受着温暖的小生命,期待着成形、期待着出世,却在转瞬间,去到了另一个冰冷黑暗的世界。
伸手触向镜子里惨白的容颜,手却感受不到玻璃应有的冷感。温度,在小生命从自己体内剥离的那一刻,作为仅能给他的全给了他吧?而此时,那温度,也早就消失殆尽了吧!
全身的冷、软,支撑不了她站立的身体,坐在放下盖的马桶上,冰冷的手隔衣覆在小腹上,那里空空的,好像连带剥离出去的,还有自己的内脏。刚跟自己说不会再流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对不起,我也不想,可是,你来错了地方、也来错了时间,如果,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等待你的会是残酷,会比现在对你的扼杀更加残酷。
心痛、刚做过手术的小腹也痛。
但此时的雨蝶却似乎甘之如饴的享受着这种疼痛。也许,痛得多了、痛得重了,就会习惯就会麻木,之后,再疼再痛,都可以无视了。
但真能达到无视的境界吗?
半夜梦醒,独自一人,开着的门透进客厅的灯光。下楼,看到他正坐在缭缭的烟雾里,望着电视屏幕闪烁的无声图像。她肯定,他根本不知道演的是什么。
又一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又一支烟被点燃,旁边放的烟,除了不知是空还是实的一盒、两盒、三盒,还有没开封的整条烟也摆在旁边。
他无数次的重复着点烟、抽烟、灭烟的动作。
她就一动不动的倚在楼梯的转角,看着他。她在想,是他被所有的事烦得不想被我打扰,还是不想让烦事打扰了我?又或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可是,你昨天才跟我说,会让我每天闭眼睁眼都看到你,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呢?
但这只是一时的情绪,她不会去质问他,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知道什么是理解,也知道理解要怎么在言行中体现。
她想走过去,想与他一起分担,一起相商,她想与他心平地和解决问题,她也想把文文告诉她能解决他官司问题的方法说给他听。
只是,耳边时时回响着他昨天说的那句“不关你的事”,刺得她的脚步一次次的迈出,又一次次的收回。是了,你的事与我无关,你家人的事更与我无关。
时间又过了许久,阿朵钦起身把大半烟灰缸的烟头倒进垃圾篓,向楼梯方向走来。
雨蝶还是没有动,她等着他,看他对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你没睡,我睡不着。”
他的近身,带着一团浓浓的烟味儿,熏得她头晕,微晃着身体扶住墙。但他好像并没有看到,叹了口气“唉,我怎么睡得着。下午,文文给我打了电话。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她说……”只两个字,他停下,才发现她在自己身后,伸手,牵住她的手,“回房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