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突然像是卡带了一样,那个名字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难以启齿。
“是谁啊?是……”
顾母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她的主刀医师带着口罩无菌服走来,站在她的病床前,面带微笑:“手术很成功,顾女士恭喜你。”
“谢谢王医生,那个,给我捐赠的人,怎么样了?”
她也是临近麻醉室的时候,听说,捐赠者是个年轻人,而且是个健康的人,她惊讶了,年轻人,健康的人,谁愿意莫名从身体里取下一个肾,给别人呢?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还是非亲非故,更不可能施行这种事了。
“捐赠者术后还算良好,您不必担心,但,恕我们抱歉,捐赠者有了身孕,孩子没保住,这是我们的失职,我想也有必要告诉您一声,万一你们见了面,也好宽慰几句。”
王医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顾父蹭的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母也好不到哪去,她得到了一大堆信息,根本来不及消化,捐赠者是个年轻人,还是个女性,还有了身孕,她一下子,欠了对方这么大一个人情,天大的人情。
是两条命,两条命,她拿什么偿还?让她拿什么偿还?
“好了,我还要查房,就先走了,你们聊。”
任务完成的王医师,也不多做停留,他受上面的指示,是要把这件事,让病患及其家属知晓即可,别的事,不是他该操心的。
操刀医师走后,顾母庄依然半天没有转过弯来,哑着声音问:“她是谁?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是谁?是谁啊?”
她脑海里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没有亲耳听到,她还是不肯相信,事实就是她想的那样。
“完了,依然,这个债,我们要怎么还,怎么还?”
顾父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的嘟囔。
“告诉我,她是谁,到底是谁。”
庄依然哑着嗓音刺耳难听,偏偏她尖锐的想要刨根问底,根本拦不住。
“顾乐,你的养女,被我们轰出顾家的那个女儿。”
顾父甚至头也不抬,蹲在地上抱着头,顾母已经惊得语无伦次:“是,是,是她,真的,真的,真的是?”
“是,是,是,是她,我们欠他一颗肾,一条新生命,共两条命,依然,你说怎么办?那孩子,竟然会给你捐这个肾,竟然!”
顾父抬起头,他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早就被泛滥的泪花掩盖,他哭了,少有泪意的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而顾母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她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样,全是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她小的时候,长大了,为人母的时候。
每一个时期,每一种形态,不同的是,她笑意嫣然的喊她妈妈,喊她顾夫人,喊她妈妈的时候,那种开心的表情,毫不作假,喊她顾夫人的时候,那种言不由衷,强颜欢笑的模样,令人心酸。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顾乐,真的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他不是没有妄想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