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法理不外乎人情
在公安局院子里哭,必然是受害者家属,只是,张子扬不理解的是这俩人刚刚似乎在争论什么。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两人一看就十分贫穷,张子扬于心不忍,便没有马上进办公室,而是躲在花坛的另一边,听这老俩口为什么边哭边吵!
“行啦,走,咱回家,我陈家没有这样的闺女,她死也别想进祖坟!”
老大爷的声音响起,透过花坛里茂密的五针松和金钱松,张子扬见老大爷一边说话一边拉大娘。
“他爹,她再咋样也是咱的闺女啊,总得要让她魂归故乡,入土为安啊!”
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子被大爷拖着,可还是不肯离开。
“她魂归故乡?她干的那是啥工作?陪酒的,这要让老乡们知道了,咱们老脸还要不要?
她死了,你可怜她,你让她回去,俺喝敌敌畏!
他娘,咱回去吧,行不?
俺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中不中?”
老大爷老泪纵横,说跪下就跪下,蹬蹬蹬撞的地面直响。
大娘扶他扶不起来,也跪坐在了地上,哀哀戚戚,呜呜咽咽的哭。
陈家?
陪酒?
从这些信息,张子扬知道这老两口一定是受害者陈唯玲的父母,因为陈唯玲是在帝豪夜总会上班的陪酒女,老头怕家乡人知道了丢人,所以不愿意把女儿尸骨接回老家,老伴不忍心,二人这才哭吵起来。
唉!
张子扬长叹一口气,他以前光是知道贫穷会让人卑贱,更听说过秦代宰相李斯的那句:
“垢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
却没想到,卑贱,穷困,竟然可以把人逼迫到这种光景。
陈唯玲之所以做陪酒女是为了赚钱,她的老父亲不愿意带她的尸骨回家是因为怕丢人。
人的窘迫,无奈,其中之血泪,实在是不堪言说,不足为外人道。
张子扬并不觉得这位老父亲绝情,因为他清楚,农村那是一个熟人的社会,一个家庭有了污点,特别是女性的污点,那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身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在别人的异样眼神中,这根本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一方面因为痛失爱女而伤心,一方面又要活在左邻右舍的吐沫星子里,这位陈老汉说的喝敌敌畏,绝对不是一句戏言。
敌敌畏这种农药虽然不比后来的百草枯那么无药可救,可若决意去死,敌敌畏完全够了。
张子扬不能也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边直直的走了过去,对着陈老汉和他老伴说道:
“大爷,大妈,你们是受害者家属吧?怎么在这里?我们这里有休息室的,你们是谁的家属?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张子扬声音不大不小,尽量做到和蔼可亲,不给人压迫感,可就是这样,两位老人也是一阵沉默,陈老头把头扭在一边,他老伴吃吃呜呜道:
“俺们闺女叫个陈唯玲……”
说了一句话,就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接下来都是禁忌。
“陈唯玲啊,大爷大妈,你们节哀,这个案子是我办的,你们女儿是受害者。
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本来在工厂打工好好的,竟然也被无端杀害!
大爷大妈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张子扬充满怜悯道,刚开始,两位都低着头不说话,听到一半,都抬起头来看着张子扬,陈老汉更是急不可耐的问道:
“你说啥?我闺女是在工厂打工?不是在什么夜总会陪酒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