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整个行程张歆雅和鹞子哥他们老早便规划好了,约莫在中午的时候,我们人已经在望奎的庙山,这个地方现如今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观光公园,而跨过庙山,便进入小兴安岭的地界儿了,不再适合开车,所以我们在庙山的公园里停留了一阵子,车子也准备停在这里,顺带着吃了个午饭。这地儿的风水和环境自然是没的说的,由头我也讲过,正是北边那层层叠叠的沟壑山谷将来自于小兴安岭的种种恶气都给挡住了,犹如一道屏障似得,而这里又四面有靠,风水自然不错,风景也当得起秀丽二字,只是绥化这头到底是个小地方,比较偏僻,再加上整个东北这些年的经济也不太景气,景区再好也没什么人,只有休息区域外头的石凳上坐着不少衣裳脏污破旧的人,这些人背着竹篓子,那竹篓子里传出阵阵奇异的香气,正是草药的气味,看来都是山上下来路过歇脚的采药人。我吃饭时注意到了这些人,心下微动,便把没吃完的泡面递给了无双,无双红着个脸特虚伪的拒绝了一番,只说自己够吃,见我斜睨他,二话不说立马把泡面全都端了去,我这才起身到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采药人身旁坐下,掏出烟递给对方一支,又帮对方上了火,等对方吞云吐雾了一阵,这才睨了对方身旁的药篓子一眼,笑道:“您这是采药呐?现在这年头,草药不都已经是种植的了么,怎么还有采药人呐?”“什么行当都有人干,只不过是干的人多人少罢了。”采药人笑呵呵的回了一句,约莫六十岁的老人了,精气神却不错,也很是温和,眨巴眼的工夫,一支烟就抽光了,我忙又给对方点上一支,对方这才悠悠说道:“一辈子都靠着小兴安岭吃饭,除了采药,也不会别的喽,不过好在现如今还是有一些有眼光的人,不买那人工种出来的药,就买我们这些人从山上采下来的药,知道那人工种出来的不好使,我们这些人倒也不至于没了生计!”我笑了笑,他这番理论我师父也和我讲过,现在很多人工种植的草药年份不够、药性不足,所以很多我们道家收藏的方子功效都得打个折扣,中医式微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至于用不用野生的,这可跟眼光没关系,谁不知道那些野生老药好,老百姓又不傻,可也得用得起啊,像他们这帮采药人手里弄出来的,只要是年份足够的正经老药,都进不了药材市场,药贩子手里一倒腾,全进了有钱人家里的收藏架子上了,就等着关键时刻救命,寻常老百姓都接触不到的,比方说早些年添了犀牛角那种安宫牛黄丸,现在一颗都十来万的卖,老百姓谁用得起?简单聊了几句,等采药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我便开始一步步的往药王沟上带,其实也是想借着这机会多打听点线索,老狐狸跟我们说的还是太少了,无论是药王沟的具体地点,还是里面的大诡异,都说的少,相比较之下,我觉得这在山上讨了一辈子生活的采药人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古怪的是,这老采药人竟根本没听说过药王沟这么个地方!!“莫不是这是胡家仙儿的叫法?”我心下转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又旁敲侧击的问道:“我来之前听说小兴安岭里有棒槌,您采了一辈子的药,见没见过这东西?现在还有没有了?”许是东北人骨子里就有表演天赋,采药人聊得上头兴起了,话也多了个起来,翻了个白眼,特夸张的说道:“唉呀妈呀,那可不咋地,棒槌,那又叫还命草,咱们采药人祖祖辈辈都知道这东西,我小时候还见过一回呢,那东西晚上隔着纸糊的窗户看,就跟有大姑娘在跳舞似得,老神奇了,不过这些年可就没见过了,听说那棒子口里面还有这东西。”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一阵子,我终于确定了一点——胡家子弟说的药王沟,就是采药人嘴里的棒子口!于是,我就笑着问采药人有没有去过那棒子口。“去过,哪个采药人没去过那地方啊?那棒子口跟前全是药材,有时候都能挖到老参呢,你说怪不怪,就那么巴掌大个地方,我们这么多人,祖祖辈辈来来回回不知道采了多少回,总也采不完,隔三差五的就听说有人挖出了老参,仿佛那几百上千年份的老参跟山里的蘑菇似得,下场雨,一晚上就长出来了。”老采药人咧嘴笑了笑:“不过那棒子口里面我却没进去过,那里面邪性。”我问他怎么个邪性法。老采药人见我好奇,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敛去了,看了眼夹在手指上的烟,皱眉道:“不白抽你的烟,给你个忠告,那里头可不能去,前段儿时间才有个年轻后生进去了,再没出来,我都提醒过他,你可别拿我的话当开玩笑,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话儿没错的!”我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就是好奇,纯好奇,所以才问问的,您就纯当个故事来讲就行,我就好听这个,对了,您说前段时间还进去个人,谁啊?”“不认识,跟你差不多岁数,就是少年白的厉害,我看他那头上都没几根儿黑毛了。”老采药人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棒子口附近,寻思采点药,见他就倒在了离棒子口不远的老林子里,这年头山里虽说不常见野兽了,可隔三差五的还会有野兽窜出来,我出了个好心,就过去喊醒了他,他爬起来问我有没有水,给口水喝,我给了他口水喝,他精神头来了就走了,还说什么必有厚报,嗨,搞的我救他跟图他什么似得,我看他衣着打扮不像是山里讨生活的人,当时还提醒了他,千万别不小心溜达进了棒子口,后来我听几个在棒子口采药的人说,亲眼看见他走了进去,这都有一阵子了,再没出来,估摸着人是没了……”邢伟!!!我立刻确认,老采药人说的那个人就是邢伟,那少年白是最明显的特征。对方……确实进了棒子口,我们的追踪方向完全没错!!沉吟了一下,我又问道:“您那天采药收获怎么样啊?”老采药人连连说“还行,还行”,只是,看他脸上那笑容,何止是还行,是非常行啊!!“邢伟说必有厚报,当天……老采药人就收获极大,乖乖,难不成这孙子真跟棒子口有什么联系?”我摩挲着下巴思索着这里头的信息量,越琢磨越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了,邢伟的踪迹确认了,但……情况好像也朝着最坏的地方走了!随即,我打断思绪,又笑着问道:“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什么人进去了,已经明确确认是死了的?”“有啊!不然我干嘛这么认真的提醒你?”采药人当即说道:“不过那都好多年了,那时候我才不到四十岁呢,在我们屯子里,还有一户是采药的,出事儿的就是那家子,我还记得那人叫二虎,是个好手,山上哪里有特别好的要,他都一清二楚,后来他慢慢的就不满足挖那些普通药了,也不知道谁撺掇的,一门心思的就想挖个棒槌回家,后面就跑棒子口里了,约莫过了半个来月,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又回来了,不过人已经废了,整个人都绿了,是真的绿了,那皮肤都绿油油的,话也不会说了,肿的比原来大了三圈儿,送去医院以后就咽气了,尸体也被医院买走了,听说割开以后,那肾子全都烂掉了,臭的很,尿泡比那牛肚子还要大,里面全都是绿脓……有人说啊,那棒子口里有狐子,他这是跟狐子有了关系,被榨干了肾气,这才成了这副模样。”我问道:“说了半天,这个棒子口到底在哪儿呢?”采药人说:“往北走,其实就是个两山之间的小口子,跟一线天似得,现在这季节那外面都是白头翁,有不少采药人呢,但都不会进去,而且,他们下午的时候就一定会离开那里,这也是老人留下的规矩,只说天黑不在棒子口走动,久而久之的,人们到了下午就离开那儿了。”我暗自把采药人说的这些规矩和讲究都记下,这才起身道:“白头翁是个好东西,二月**,四月采实,八月采根,晒干了都能入药,全身都是保,现在是采实的好季节!”说完,我才辞别了采药人,喊上了鹞子哥他们,起身上路。因为开不了车,我们是直接背着行李进山的,一直往北走,很快就离开了庙山区域,踏入了北边的沟壑地带,如我所料,这里果真是风水极差的,林子里黑蒙蒙的,山谷里也多是雾气,如果不是地磁场还算正常,指南针还能用的话,恐怕人进了这里很容易迷路。穿过这片层层叠叠的矮山后,我们便一头钻进了大兴安岭里,按照采药人的指点,一直往北走,走了约莫四五个小时工夫,大抵在傍晚六七点钟的时候,我总算看见了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白头翁。而越过这片空地后,对面就是两山中间的一道隘口。这个时节里,天还未全黑,整体还算明朗,只是,那隘口之后,却黑蒙蒙的,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看不清,仿佛与外界完全是两个世界!!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