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很多东西在这一刻连贯了起来。所以,那位天官来这里……他压根儿就不是为了什么维护阴阳,拯救秽貊族部落,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那秽貊邪神,为了那所谓的……五色之鸟,玄丹之神!!而这些东西,则是我们礼官一门……最大的敌人吗?!就是青竹他们一直说的,蛰伏在暗中威胁着我的东西吗?无怪乎我会冒出这么多想法,迄今为止,海外三十六国的遗迹我曾挖掘到很多,从海帮划定的十七区,再到所谓的不死民,乃至于是——被末代天官临死也要拉着陪葬的羽民,但凡有这些东西出现,必定会有天官出没的痕迹!!这难道不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吗?忽然之间,我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拼尽一切去救魏东槐,如果他活着的话,以他那执拗的性子,一定会继续自己的研究和课题,伴随着他和钱光启关系的进一步缓和,他一定能得到最好的资源,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能解开这些东西的来历之谜。而那时……或许,我们礼官一门的很多秘密和过去也就迎刃而解了!!我久久不语,脑袋里几乎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轰隆隆!地下又一次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可以感受到清晰的震感,且愈演愈烈。相比于第一次而言,这一次来的更加迅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座神庙已经坍圮,无论地龙翻身来的多么狂暴,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有什么东西会从天而降,把已经摇摇欲坠的青铜神像直接砸成两截,继而将我们这些人碾成肉酱。挺讽刺的一件事,我们就是为了除掉这所谓玄丹之神而来,如今它的神像,却成为了我们唯一的庇护伞。剧烈、迅猛,时间却很短暂。不过十来分钟的样子,暴怒的大地再一次平静下来。鹞子哥问我情况我如何,我微微摇头。实际上,我一直在闭目感受着地下的动静,地脉仍旧处于一种躁动的状态里,很不稳定,随时会再一次爆发,而伴随着地脉的不寻常,这个地方却在一点点的恢复正常。这里地脉被封印埋葬,且被割裂成两部分,性质与地脉断裂差不多,于是,阴阳颠倒,五行逆乱,以至于黑白不分,天道不正,活人踏足之后,会有空间的错乱感,就像是踏入了一个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世界,而如今,伴随着封印归一,地脉被接续,一切都开始渐渐恢复正常,至少外界不会再出现我们此前遇到的那种种诡异和不寻常,只不过,在地脉之气的躁动彻底平复之前,外界对我们来说仍然是非常危险的。这真的就像是在面对一头暴躁的巨龙,喜怒无常,谁也猜不到对方下一次发怒会是什么时候,会以怎样的雷霆之势降临,而我们作为人,在这样的力量下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忍耐,饱受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七次!!在接下来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这条龙子脉整整爆发了七次。最凶险的莫过于最后一次爆发,地下的震感太恐怖了,频率极高,与前几次的表现都不一样,仿佛整块大地都搁在了一个巨人的腿上,而这个巨人在不停的抖腿,我甚至能看见身旁的老白在剧烈的震颤下,那张肥脸在不停的抖动,非常有节奏感。紧随其后,支撑着神像大部分重量的一个巨石废墟堆忽然坍圮,许多石头“哗啦啦”的倾泻下来,侵占了不少我们本就不宽裕的藏身空间,而那青铜神像则“轰隆”一下朝我们砸了下来,好在,那废墟堆没有完全坍圮,神像只是向下滑落了一小段而已,即便如此,在上面巨大的重量挤压下,青铜神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弯曲,那五色之鸟的鹰勾鼻尖儿距离老白顶多只有一掌的距离。经历过这一次爆发后,躁动的地脉之气开始渐渐平复,这一次非常明显,小白不再焦躁不安,连我也能感受得到,地脉之气在恢复正常,变得难以捕捉,且非常厚重!“呼……终于扛过来了!”我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随后费力的转过身子,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动作不动弹,身子有些僵化,骨关节噼里啪啦的爆响,随后从背包侧面抽出折叠工兵铲:“差不多了,试试看能不能挖出去!”我自然不敢挑着支撑神像重量的废墟下手,哪怕明知道那里经过坍圮后最为薄弱也不敢,在四周敲敲打打了一阵,又和鹞子哥探讨了一番,最终挑选了一个结构相对稳定的地方下铲,那里两侧有巨石在支撑着,中间则多碎石土渣,最好下铲,比从地下打个洞绕出去都要方便。几人轮番上阵,借着充足的工具,不过俩仨小时的工夫,便听前方传来“哗啦”一声土石倾泻的声音,一道光束从外界照射进来,撕裂了沉沉的黑暗。洞中,许久没有回应。鹞子哥急不可耐的匍匐过来,冲着黑沉沉的洞中问道:“老白,外面到底……啥情况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不久后,老白迟疑的问道:“小卫子,你说……当时你们的老祖宗封印这片地方的时候,那些秽貊人怎么样了?”我说道:“还能怎么样?要嘛在封印之前就死光了,要嘛就是直接被封印进去了。”老白又问:“那你说……那些被封印进去的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啊?”“还能怎么样?地脉被割裂、封印,本质上是利用玄术被埋葬进了一个器物里面,和那含砂地是一样的道理,那封印地脉所用的器物就是墓葬,里面的人自然跟被活埋了没什么区别,因为地脉被封印,所以他们脚下的土地也是一方死地,无法耕作,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且魂魄都进不了阴曹地府!”我大致说了几句,随即道:“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啊?你倒是说说呀!!”老白不理我,兀自咕哝道:“这特么可就奇了怪了,这……怎么看都像是个大活人啊!!”“我去瞧瞧!!”我对鹞子哥点了点头,抽出天官刃一溜儿爬进洞里。为了省力,洞挖掘的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过,且不长,爬进去后我便能看见老白的双脚,就堵在前面不远处,因为都是碎石沙土,所以在彻底掘开的时候,洞口那里曾出现过很有限的坍圮,所以相对开阔一点,老白只能占据一半的位置,并未完全堵死,外界的光束就是顺着他旁边照射进去的。我爬过去后,生生挤在了他身边,二人如同观望把风的土拨鼠似得,两颗灰扑扑的脑袋从洞里探了出去,然后……我就知道老白为什么之前尿尿唧唧了,眼前这副景象,确实不太好描述形容。连续的地龙翻身中,胡杨林成片的倒下,甚至被吞没到了地下,周围一望无垠。荒漠,还是那片荒漠。青天白日,阳光普照。看来,这封印并非是完全从现实世界剥离出去,更类似于一种隐藏起来的手段。无垠的荒漠中,一座古城赫然耸立在其中。这座古城绝对算不上多么宏伟,被一道黄土堆砌起来的城墙包围起来,那墙说是城墙都不准确,完全就是用黄土构建的一道保护墙而已,高度很有限,而且很多地方已经坍圮了,说它只是断壁残垣一点都不为过,规模也不大,跟古代中原那些动辄好几十平方公里的巨城没办法比,迎着我们这边的城墙长度一目便能囊括,撑死了也就是不到一公里的样子。所以,说它是个古城都是很给面子了,顶多就是一个修建起保护墙的部落而已。不过对于三千年前的秽貊人而言,这已经算是很雄伟的城市,肯定远超同时期的其他秽貊部落,由此可见,钱光启说亡人部落启蒙了后面的扶余人的说法应该是靠谱的。这,绝对是亡人部落曾经的遗址。而就在古城城门外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人儿正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那好像是个小女孩儿,与小稚一般的年纪,身上穿着兽皮袄子,披头散发,一副古代蛮族的打扮。最重要的是,她谈不上多干净,头发肯定是很长时间没有洗过了,粘结在一起,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这样的表现,绝对不像是什么鬼物!!老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孩,嘴巴微张,喃喃问我:“小卫子……我没看错吧?那……怎么看都好像是个活人啊!!”……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