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距离地面有些高度,除了一些稍稍突起的晶体,几乎没有什么可着力的地方。对于这些疯人来说,要在这种情况下爬上一丈高的地方有些难度,所以,二三十人簇拥在那口子下方已经有一会儿了,依旧没人能爬出去,他们的身体太虚弱了,爬不了几步就会力竭滚落下来。引起我注意的这位,赫然是其中一个爬的最高的,眼瞅着已经接近裂缝了,在众多疯人里堪称是鹤立鸡群,独树一帜,好似那黑夜中的萤火虫,无怪乎第一眼就能盯上他。这是一个动作迟缓的与树懒有的一拼的中年男子,面皮蜡黄,没有丝毫光泽,倒像是刚刚打磨晒干的鼓皮似得,最有意思的是……无论是他赤着的脚,还是手,每每或抓或踩墙壁的凸起时,都会有明显的搓动迹象,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带着手套干活儿,手套打滑了一样!有问题!!不必多说,我提了百辟刀朝那中年男子冲了去!一个原本光顾着往前拥挤,似乎急着要钻入裂缝的疯人忽然回头,满脸癫狂的盯着我,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儿,好像是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嗷”的怒吼一声朝我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紧随其后,所有的疯人都回头了!唯独……那个中年男子除外!对方依旧如树懒般不疾不徐的往那裂缝里爬。“滚!”我怒吼了一声,刀背一下子抡在正面那疯人的脸上,急切之下全然忘记控制力量,伴随着一道比耳光还要清脆嘹亮的脆响,疯人直接被抽飞了出去,脑袋一歪,不知死活。其余的我没理会,鹞子哥和无双一左一右已然护持着冲了上来。不必多说,自然是一副虎入羊群的态势。有这俩人做了清道夫,我一路畅通无阻狂奔到裂缝之下,百辟刀一收,借着奔跑之势猛然跃起,在晶壁上“噔噔”踩了两脚,人已经腾跃到与那中年男子一般的高度,屈指成抓,一下子抓在对方的后脖子上,而后向后一拽,与此同时,我的另一只手扒住了裂缝的边缘,整个人悬在了裂缝下方。嗤啦!如撕烂衣服一样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从我眼前飞了出去,呈一道抛物线朝着鹞子哥他们那边坠落而去。我扯着男子后脖子的手明显一松,再看,手里只剩下了一张完整的人皮,如同衣服一样,裂口就在肚子上。不必说,那东西就是把自己藏在了这张人皮里,而那些疯人也是被他控制的,目的只有一个——浑水摸鱼,趁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掉!下方黑沉沉的,那些疯人发狂的般的纠缠着鹞子哥和无双,这些人丧失理智,无药可救,悍不畏死,打倒马上就爬起来……渐渐的,鹞子哥和无双打出了真火。这是两个狠茬子,从来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的狠茬子,摆脱不开后,终于是痛下杀手……一个女人抱着鹞子哥的大腿,死死的咬着,暴躁的鹞子哥摆脱不了,忍无可忍下,完全靠着蛮力扯着对方的头发将之提溜了起来,手中的短刀无情送入对方胸口。一刀,两刀……直至对方不再挣扎。杀戮一旦出现,就无法停止,面对着愈来愈癫狂的疯人,为了自保,无双也不得不了结这些人的性命……至于那个被我掀下去的东西,早早被老白和张歆雅他们给堵上了……下面黑沉沉的,我看不到那东西的模样。呼啸的阴风从裂缝里灌来,犹如厉鬼的呜咽,原本闷热的裂缝,一瞬间阴寒下来。正是因为这阴风困扰,我才扒在这里没动弹,一边关注着下面的情况,一边往缝隙里张望。没看见什么东西……可是,符身早做完了,哪来的阴风?又待片刻,没什么异样,我只得放下心里的不安,丢下手里的人皮,纵身跳了下去。没办法,鹞子哥和无双被这些疯人纠缠,可重头戏却是躲在人皮里的那东西,老白他们几个既要盯着那王金莲,免得对方出幺蛾子,又得盯着那未知的玩意,未免分身无术,压力很大。所以,我下去后,没理会那些疯人,兀自朝着老白那里冲去。一个小小的东西被他们逼迫在了角落里。看起来……像个十多岁的孩子,只是那眼珠子却是灰蓝色的,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好似异样的夜光石一般,浑身生满了黄色的毛发,如同猿猴一样半站着,手臂却垂在了地上。乍一看……这东西很像水猴子!“尸生子!”瞬间,我猜到了这东西的身份,垂耳妖婆那三个尸生子中的一个!!尸生子,非人非鬼非尸……母亲因执念,尸身保存了一缕精气生机,渡给了孩子,于是……死婴降生!这种东西度不掉,寻常的玄门手段也灭不掉。要说它的本事……那就不太一定了。有的类妖,有的类鬼,更有甚者,很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且,这东西是会长大的!!与人不同,人一年一岁,尸生子却是五百年一岁。眼前这东西存在的年代我不太好揣测,但少说也是五六千年的年份了,看起来如十多岁的孩子一样也是正常。至于它的本事……我觉得可能是有些操弄人心的能耐,且看看这档子事儿里头发生的一切,不都和人心有关么?三个尸生子,这里只是一个,剩下的两个呢?我眼角的余光扫向那些被无双和鹞子哥挡下的疯人——难成还在里头?这尸生子也不攻击我们,那灰蓝色的眼睛里却满是戒备,不断在我们几人身上逡巡着。这世间唯有一种东西能对付尸生子——紫河车!!所谓紫河车,便是胎盘了,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的角度,都认定这东西可入药……不过这等药材我却是接受不来的,总觉得和吃人没什么区别,饿极了的滋味儿我体会过,观音土都吃了,吃的时候艰难,拉的时候痛不欲生,即便是那时候,也却从未想过吃人,宁肯死了也受不了这个,老白一直说我还是没被逼在了绝境里,真到了那时候会怎么样就不大好说了,反正人性这东西,没到绝境看不出来,所以谁也别拍着胸脯说自个儿是个好人。紫河车入药我接受不了,可这东西却是实打实的能对付尸生子。紫河车乃是先天气所在,而尸生子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东西死于母亲腹中,说先天气不足都是夸张了,是压根儿就没有先天气,于是乎,行动不便,如同树懒一般,原本应该由先天气支撑的肉体,被母亲因执念留下的一缕精气生机结合了死气所取代,成了支撑它们的动力核心……若是将紫河车灌入其口中,先天气冲体,便会驱散母亲留给它的精气生机,那时,便成了一具真真正正的死尸!所以说,这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其母亲执念的一种延续,却非其母亲本尊,故而度不走,所谓的“度”,少说得是开解了吧?化解了冤孽,对方自然走了,这便是度,如法海那种老秃驴的行径,那不是度,那叫棒打鸳鸯耍流氓,对上尸生子的这份执念怨气,你都找不着人家的祖宗,你度个屁?至于玄门手段打不散,也是这么个道理,你对付的压根儿就不是本尊,更像是影子,影子这东西……你拿原子弹都炸不死呀!唯有一道先天气,即可灭掉此物!那天茳姚和我说了她的猜测后,我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自然早有准备!紫河车这种东西我们不可能随时携带,但是……能“就地取材”!古羌人的遗址里,有具诈尸的怀孕女尸,女尸保存极为完好,因为巨人观,婴儿被崩出体外……寻找的过程难以描述,总之……那是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干第二次的事情。不过好歹是有了结果。那东西此刻就用红布包着,在我背包的侧兜里面塞着。我一边手探到后面摸到了那软乎乎的东西,心头直犯膈应,一边盯着这尸生子,笑道:“可能你们那个时期的言语和我们现在不大一样,不过,你很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能力,我知道你其实能听懂我们的话,这么的吧,我们来这就是为了了结一件事儿,你们动了一个不该动的人,你母亲呢?或者说,你那俩兄弟呢?还了借走那人的命,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尸生子不吭声,只是,毛茸茸的脸上却涌出了人性化到极点的嘲讽揶揄。彷似再说——你当我是傻子?对此我一点都不意外,只笑道:“那就别怪我们抄了你妈的后门,把她揪出去当风干肉晒!”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