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着鹞子哥的模样俯下身体,把耳朵贴在地上,一阵阵细微的闷响自地下传来,那声音好似在极安静的环境中屏息听到的自己的心跳声一样。我分辨不出这是不是马蹄声,但鹞子哥说是,应该就是。“离开这里!”我起身说道:“只有把耳朵贴在地上才能听到,说明对方距离我们还比较远,来得及。”说完,我抱紧了些怀中的小稚,强打起精神,在四周凌乱的脚印中粗略辨别了一下方向,循着我师父所在的位置追了去。“是那些阴兵吗?”张歆雅低声问我,面色还是隐隐有些苍白,跑起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看来被老白那个丧尽天良的一口咬的不轻。我轻轻点了点头,十之八九就是那些东西了,不过称呼它们是阴兵不大准确,到底是什么,还有待考究。哒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忽然从身后传来。这回不是将耳朵贴在地上才听到的,而是直接在空气里传播的声音,风雪声像尖利的哨子,很刺耳,依旧压制不住这清脆的马蹄声,每一声都好似敲击在了我的灵魂上。为什么会这么快?明明刚刚还少说也在距离我们数里之外的地方?这才过了多久?瞬息而已!我们甚至都不曾跑出一百米!!我僵硬的一点点转过头,脑子里冒出一个特诡异的念头——今晚的月亮怎么这么明?月未圆,半弧而已,茭白的月光却照亮了整个荒凉的山头,皑皑白雪折射出的光芒好似经过了晕染,风中雾气席卷,一骑自雾中杀出,战马高大神俊,“哼哧哼哧”打着响鼻儿,口鼻间喷出滚滚白气,竟有一种嗜血疯狂之意,马上那人身着对襟锁子甲,铁衣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动,盔上红缨随风飘扬……这一骑,当真是追风赶月,瞬息而至,主要是那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心胆皆寒。我头一次知道,原来古代的骑兵这么吓人,那疯狂扑来的架势,比现代的钢铁战车当头碾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恍惚之际,那一骑便迎着我当头扑了上来。“躲开!!”鹞子哥大吼一声,他离我最近,转身就将我扑倒在地。实际这却成了无用功,那一骑根本没有迎面冲击我的意思,及至距离我四五步远的时候,马上那人忽然一踢马腹,战马腾空跃起,自我们头顶上划过,在这之间,马上那人翻手从鞍带里摸出一枚短枪,看那尺寸,根本不是明军中装备的步战标枪,也不似鞑靼人喜欢用的欺胡大和巴尔恰两种标枪,很短,尾部却有三尖刃,应是一种叫做三尾标枪的投枪,在元代时候就已经出现。这是个鬼将军……我脑袋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因为在明军中,寻常军士用的都是制式武器,而这种三尾标枪却并非军中之物,也唯有一些将军才会自己掏钱装备自己善用的兵器。敢在马上用这等短投枪,势必是膂力惊人之辈。说时迟,那时快,战马犹在半空,那人大喝一声“杀”,身体微微后仰,手中的三尾标枪已经激射而出,好似长虹贯日,朝着二三十米开外一处大树的高叉飞去。铿!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三尾标枪钉在树上,水蓝色一闪而逝,刹那而已,而后便见那株大树扑簌簌的颤抖着,树枝上挂的寒霜纷纷扬扬落下。这一次我看的真切,水蓝色很清晰,绝不是幻觉……是那种东西!!没错了,此前无双出手,我也见到了类似的情形,也就是说……风铃里的那些存在出手后,依旧没有将那些东西完全喝退,还有头铁的蛰伏了下来,伺机出动……念及此处,我后怕不已,要不是这鬼将军,那蹲在树杈上的东西找准机会的话,难保我们之中不会有人交代在这里!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随后而来,将我们这些人彻底吞没……战马嘶鸣,将士怒吼……我讷讷的望着随后就从雾中杀出的骑兵,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那种骇人的杀气所震慑的!铺天盖地!仅仅瞬间而已,就有百十骑从我们几人身边经过。这等时候,还跑个什么?我们几人早就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聚集蜷缩成了一团。“等等吧,再等等……照现在看,它们似乎不想伤人……”即便是鹞子哥这种人,此时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了,这些骑兵的杀气太重了,上千骑在林中穿梭,就有种撼天动地的感觉……我之前在网上看帖子,有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古代人和我们现代人到底谁个子高呢?如果是西方人的话,我不太清楚,想必是现代人高吧,毕竟他们古代实在是……太落后了,郑和下西洋,曾见泰西人,大约也就是英法一带的人,给的评价约莫是这样的——蒙昧、脏、矮!这与近代西方人评价华夏人极为相似……可如果是华夏的话,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古代人比现代人高大的多!!因为我见过墓里挖出来的古人尸骨,还见过很多次,尤其是秦汉时期的人,比现代高大很多,而明朝时期的,其实已经缩水了一些,到了清代中叶,出土的尸骨就看着很矮小了。眼前这些骑兵是明人中最强悍的那一茬儿,每一个都身材极其高大,骑在战马上,恍如魔神。我见有人在马上开弓奔射,远方传来惨叫声。我还见有人挥舞着沉重的眉尖刀,所过之处,必有水蓝色光芒一闪而逝……那种东西不止一个留了下来,只是,那些把我们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东西,在这些骑兵面前……不堪一击!马蹄声不绝于耳,这些骑兵没有停留,朝着远方汹涌而去。“太吓人了……”老白都快瘫软了,自语道:“硬着头皮等着吧,总有过去的时候。”这人就是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言语刚刚落下,就见一骑忽然从远方折转回来,冲到我们近前的时候勒马,战马不安的跃动着前蹄,看得我心惊胆战,生怕这战马一个想不开照着我脑门子上来一蹄子,果真那样,我估摸着自己是没那个命做包青天的,除了脑袋被踢成烂西瓜没有第二条路好走。折回来的这位,赫然正是最早出现的那位鬼将军,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露着,上下扫视着我们几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吃不准这位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等候着。许久,马上那人忽然问道:“汉家郎?”他的语调有些怪异,类似于现在的南京话,却又有些不一样,这应该是就是明朝时通行的金陵官话了。好在,还可以听得懂,最怕就是宋朝时的汴京话了,那是真的听不懂。“对对,咱们是一样的人啊,我们不是鞑靼人!!”老白激动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眼泪汪汪的,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觉,两手不安的在裤兜上摸索着,看那样子恨不得掏出身份证来给对方看一看,好在他是没掏,不然我还真担心他被一刀砍了脑袋,毕竟简体字和繁体字可是两码事!!马上那人眉脚弯了弯,似乎是笑了,摘下了护面,没有丝毫鬼相,看那样子,好似一个大活人站在我们面前一样,留有长须,面皮微微有些粗糙,呈现出一种古铜色,国字脸,轻轻点了点头,叹道:“不易,多少年了,这里只见鞑靼人之后,却不见我汉家郎来此。”他言语条理清晰,我有些惊骇的望着他。他们的存在和三眼国里的那些东西不一样,六百年了,他们应该一直在这里,如果他不清醒,依旧以为自己还活着的话,按照当时明王朝和鞑靼的态势,白根和祁满仓他们这些人进了这里,绝对是出不去的。也就是说,他很清楚今夕是何年,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几乎脱口就问:“既如此,为何还盘桓不去呢?”问完我就有些忐忑,这话有些超度的意味在内,遇到个脾气不好的,要出事。马上那人一怔,旋即垂首道:“我在等陛下来,靖难之时,陛下不曾舍弃过我等任何一人,如今也不会……”他口中的陛下,必定就是朱棣了。可是,朱棣已经死了,驾崩在第五次北征的路上,六百年都过去了,他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天下哪有在位六百年的皇帝?所以,我又有些迷糊了,不知道他的具体状态如何……男人不再多说,目光落在了小稚身上,轻声道:“孩子被吓坏了。”语落,他下马,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身上的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