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黑,好冷。
他沉啊沉,求啊求,沉啊沉,无止尽。
在他的眼角,是为汪洋吞噬自己,又贡献出的一滴。
然而这时,就是在这万里洪荒之中,他的眼角,居然多了一抹温柔的触感。
之后在他的掌间居然凭空多了一根稻草,他根本顾不上想这稻草从何而来,立刻拉着稻草,尽自己残躯的一切可能想离开这绝望的洪流。
于是他真的离开了,也醒了。
冷汗从他的脊背毫无束缚地滚下,让他真如从河水中捞出来一般,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了起来。
他没急着睁开眼,而是无声地深呼吸多次,将手中的温暖抓得更紧了。
他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又是潮湿而阴暗的地洞,只有四根蜡烛无声地流泪。
过了片刻,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积蓄着的泪水顺理成章地如同洪流般,一滴一滴滚落。
在他的面前,是一张担心的脸,柳眉如画,眉眼如诗。
在他的手中,是一只被捏得微红的小手。
“没事了笙郎,没事了。”
婉妍显然被突然坐起身来的容谨惊到,但是眼中的惊讶很快就被温柔覆盖了个完全。
她用手绢轻轻拭着他的眼角,心被这一双眼刺得生疼。
精致得离谱的眉眼,却在红色爬满眼底和眼眶时,失去了所有值得称颂的俊美与温润,就只有因为害怕而被无限放大的慌乱与绝望。
还有纯净的晶莹,水蒙蒙的泪雾将长长的睫毛打湿,宛如淋了雨的小动物。
这是只有受了委屈的孩子才有的一双眼,让人一看就心疼。
“都是噩梦,都过去了,笙郎,别怕,别怕。”她一下一下拍着他嶙峋的后背,像是安慰小孩子一般声音轻柔。
容谨像是还没从噩梦中醒来,睁着朦胧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婉妍。
那眼神已不是深情,而是虔诚与忐忑。
是跪在神像前苦苦祈求时看见神显灵,又是害怕再一眨眼,神又没了踪影。
“笙郎接着睡吧,我就在这里坐着为你抚琴。”
婉妍淡淡地笑着,柔声道:“哪怕是在梦里,你也要记住,只要能听到琴声的地方,就是有我在陪你的地方,笙郎就别害怕。”
他看着她的眉眼,听着她的声音,这一刻什么贵胄君子,什么节制复礼,他都不管了。
于是下一秒,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双臂紧紧环着她,浑如圈禁。
“救救我婴婴……救救我……”
容谨还在一遍一遍说,宛如被捡回来的流浪猫发自本能地喵喵叫。
“笙郎放心,我一直都在。”
后来那一夜,他一夜好眠,而琴声一夜未停。
在屋顶,一双眼一夜未移。
容谨的噩梦醒了,有人的噩梦才刚开始。
。。。
天才刚亮没多久,婉妍已经出现在了鲤镇的街头,兴奋地东张西望时,还一直小心翼翼推着容谨,生怕他过于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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