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命。”秦灼收了脸上的笑意,语气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她说:“在涣州的时候做那些就是为了保命,来京城后我那日在宫中所说所作,已经得罪二皇子,他派人杀我与晏倾,这些天西和院的屋顶都没一天安生过,今夜来的都杀了,明日后日来的人更多?下手更狠怎么办?”
谢无争默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秦灼说的这些话,总感觉刚在晏倾那里听过一遍。
明明两人神情、语气都截然不同,但想说的事在根本上惊人的一致。
若非秦灼与晏倾不睦,谢无争差点以为这两人是商量好了轮着来同他说这个的。
秦灼见他不吭声,自己一个人讲也不冷场,当即又接着道:“殿下或许不知,长宁侯府曾受先皇后,也就是您的生母谢皇后帮扶,就算侯府的人不站队、什么都不做也就被其他的皇子算作殿下这边的人,既然如此,为何不索性帮你一把?”
这话说的特有道理,谢无争都没法说她不对。
无奈的是他不想争皇位,无需人帮。
谢无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阿灼也觉得我必须要同他们争?”
这个“也”字足以说明无争方才在晏倾那里也说到了这个。
以对面屋子那人的性情,只怕讲的都是权衡利弊,应不应当,全然没有想过无争想不想。
不过也好在是这样,否则,今夜也没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了。
秦灼意会之后,脑子也转得很快,当即便道:“不是你要同他们争,是你要为江山百姓而争。”
谢无争抬眸看着她,神色愈发地认真,坐姿也更端正了,“愿闻其详。”
秦灼道:“自古天家相争,杀兄弑父者比比皆是,至尊之位从来都是鲜血铸就、尸骨堆积而成,殿下若是一味隐忍,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一个死字,那就大错特错了。”
夜风忽来,吹得桌上烛火明明灭灭,她伸手护住了烛心,好似把光握在了掌中。
谢无争守礼,不好一直盯着姑娘的脸看,便垂眸看着她满手暖光。
少年皇子低声问:“错在何处?”
秦灼的掌心被火灼的发烫,抬眸看着近在眼前的谢无争,目光灼灼,正色道:“你永远不知道小人想让你死,能想出多少种恶毒的法子,他要你死,要你死的身败名裂,要你身侧之人不留一个活口,那些你拼死护住的人、那些帮过你为你说过话的人会在你走后如数遭难……”
秦灼看着光影着的少年无争,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声音也逐哽咽了一下,“人若是有想做的事、想护住的人,就得自己先好好活着,亲自去做那些事,亲手护住那些人,若是用死来解决事情最后都只会事与愿违。”
谢无争看着她,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秦灼扬了扬头,试图把眼中的水光倒回去。
她看着谢无争的眼睛,极其认真地问:“要知道史书是胜者写的,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说不假,可后人连从前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评说?”
谢无争低头道:“今夜听阿灼一席话,我如梦方醒,心中甚是惭愧。”
秦灼还沉浸在无争前世枉死的情绪里,开口便道:“你什么都没做错,你惭愧什么?那些千刀万剐的还成天觉着自己做什么都对,一点都没错呢!”
谢无争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她,轻轻地喊了声“阿灼。”
他心口好似有什么要漫出来一般,可此刻除了喊她的名字,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灼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朝谢无争,极其洒脱地一笑,“况且,又不是争了就一定要坐那个位置,保住性命的同时除掉要杀我们的那个,把朝堂清一清,然后挑个年纪小点、听你话的皇子推上位,你我在他成人之前把天下安定好,朝中辅政大臣各司其职,四方将帅保卫边疆……”
秦灼说着说着,发现谢无争对看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这才发现自己把上辈子手握重兵时,听底下人经常讲的那一套顺嘴说出来了。
还讲的贼顺溜,家里没几本祖传谋朝篡位的秘籍,都不能懂得这么多。
她连忙打住,移开了目光,开始打哈哈,“反正这个路子差不多可行。”
谢无争面色清正,点头道:“的确可行。”
秦灼惊住了,这失态之后随口说来的话无争竟然听进去了!
没等她开口说点什么。
“有句话其实我在涣州那会儿就想问了。”谢无争眸色清澈看着她,很是认真道:“阿灼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什么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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