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一直觉得以晏倾的性子,只要她不提过去的事这人必然会对从前种种绝口不提。
今天却不知怎么的。
忽然这么问了这么一句。
反倒让她不太好回答了。
说恨吧,前世针锋相对了十多年、恨得就差直接往对方身上捅刀子了,可到了家国大事跟前该联手的时候还是要联手,关系不和闹得厉害也就是朝中大小官员遭殃,也没法真的把姓晏的弄死。
更何况,佛道都说身死业障消,她这都重活一世了,完全没必要一直抓着那点破事不放。
说完全不恨吧,她的气度还没大到那个境界,至少还需静心潜修个十年八年。
秦灼沉默了片刻,见晏倾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强行让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抛开。
她静了静心,唇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弧,风轻云淡一般道:“恨你又没什么好处。”
“好处?”晏倾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眸色越发幽暗如墨。
不得不说,她这个回答颇为巧妙。
两个意思,其一:不是不恨,而是恨着也没好处。
反之:恨是恨,却也不见着有多恨,因为你不配。
秦灼见他低头深思,就知道这人心里定然是把一句话琢磨出了好几个意思。
反正在这牢里待着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不如借此机会直接把话说开。
眼下这形势,正是说服晏倾坐同一条船弄死二皇子,彻底把他拉到无争这个阵营来的好时机。
可不能白白浪费。
“你我之间如今也没什么情分可言,而且谈情分也没什么意思,远不如谈好处靠谱。”秦灼说着,就往前靠了靠,倚着铁栏而坐,同晏倾只有两步之遥。
她看了一眼隔壁那位,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其实这个反应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灼发现自己一旦把晏倾当做日后的同僚来看,心里那些愤恨不平啊怨气什么的就都可以忽视不提了。
毕竟历朝历代的名臣良将在成为同一阵营的人之前,有过剧烈冲突、算计过对方性命这样的事实在常见的很。
相比之下,她与晏倾不过是有过那么一段旧事而已。
人得往前看,要以大局为重。
秦灼心下这样想着,再同晏倾说话,神色就自然极了,“晏倾,你还坐那么远作甚?过来。”
她腹内打好了草稿,打算好好一场出口成章招揽记,朝隔壁那位招了招手,“靠近点,好说话。”
晏倾眼看着她的神情和目光在短短片刻之间,从纠结变得坦然至极。
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还是靠了过来。
两人隔着一道铁栏,背靠背坐着。
牢中灯火昏暗,四周都是关押了不知道多久的犯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但晏倾一坐过来,就有淡淡的草木香萦绕在秦灼鼻尖。
她觉得好闻,就凑过去在晏倾颈后嗅了嗅。
许是因为这厮捏了很久的糖人,沁人心脾的草木香里还带了一丝丝的甜味。
秦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本来没感觉到饿,这会儿一闻到晏倾身上的味道,忽然就觉着有些饿了。
晏倾被忽然靠近,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徐徐扑簌在颈后,不由得退开些许,转头看她,“方才嫌牢饭难吃一口也不碰,这会儿就饿得想咬我了?”
“我咬你干什么?”秦灼看他如临大敌一般退开,抬手覆在后颈上,仿佛沾染上一点她的气息都是被玷污了似得,不由得气笑了,“晏倾,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呢?你这都什么毛病?”
晏倾眸色如墨地看着她,幽幽道:“我病的不轻,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秦灼看他承认地这么痛快,一时无言以对。
她抬手拍了一下子自己的脑门,后悔极了:我为什么要同一个吃错药的人说这个?
偏偏这时,晏倾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让我坐过来,就是为了方便你做这个?”
我对你做什么了啊?
什么这个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