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局上半,比赛开始。”
“投手,泽村同学。”
对面不远处的打者在打击区高举球棒,那根球棒看上去并不像轰雷市的那么庞大,只是安静地待在它该待在的位置。
烈阳之下,泽村站在投手丘上注视着对面的暗号。
这是泽村荣纯的战斗,是他的第二次上场投球。在上一场吞下败投后,泽村没想到监督还愿意给自己机会,虽说他在失败后一直就想夺得胜利,但这次机会来得太快,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梦幻。
然而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他没有理由再胆怯。
「直球。」
手套被摆在好球带8号区域,也就是中间靠下位置。
泽村点了点头,举起手套,慢慢将前脚抬起,然后挥开前臂,踏出脚步,猛地甩动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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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区里,坐在角落里的小田切默默关注着比赛,在看到泽村的投球后,平静的脸上短暂地弯起嘴角,但很快便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还心虚地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人关注着自己后,低着头靠住椅背。
一边空位上放着一顶球帽,他伸手将球帽戴在头顶,压低了帽沿,正要闭上眼睛时,没了球帽的空位上突然撑起了一人的重量。
此时,休息区里的青道一众人大多站在护栏前关注着比赛,坐在角落里的小田切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再加上他在球队里传开的名声,除了限定的几人外基本没有人会靠近他。
小田切将头顶的球帽抬起了点,扩大了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个子,黑头发,发梢微卷,平静的脸上带着总是让他不顺心的雀斑。
令他始料未及,这幅皮囊的名字正是小田切一郎。
小田切慢慢摘下头顶上的球帽。
与自己有着相同面貌的人转过头:【开始吧。】
“···”小田切没有回应,一言不发地扫了眼周围。
比赛依旧进行着,并无旁人发现这一异状,此时的休息区里存在着两个一摸一样的队员。
身边那人微微抬头,皱眉看着他。
【你不是要继续上一场的练习吗?】
小田切直起腰,警惕地看着那人。
小田切对稻城实业这所学校有着不为人知的执念,他想要打败这所学校,想要踩着他们进入到甲子园。而据他的观察,青道一路虽是磕磕碰碰地走来,大体发展没有超出他的预想,但身为对手的稻实却在比赛中一次又一次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随着时间的逼近,两个队伍在比赛中的不同表现,导致小田切心里不断涌现出让他烦躁的声音,那些声音不停地告诉他某个既定的结局。
「会输,会输,会输。」
青道会输。
小田切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使出的手段也越来越激进,他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但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再去处理这些琐碎了。
他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目的——全身心地投入到击败稻实的准备工作中。这些工作包括搜集稻实的资料,观看他们的打击姿势,记录打击习惯···以及在脑内推演着投球练习。
通过收集打者的资料,在脑内模拟形象,然后进行相对应的投球。
在上场比赛中,前半段在场下的自己就一直在脑内假想着与稻实比赛的情景,直到自己看到青道陷入劣势后,毫无克制地释放了怒火,对泽村,对御幸。
回到现在,在场下的空闲时间里,小田切刚准备再次于脑内进行推演,却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一幕。
“自己”坐在了他的一边,并且无人察觉。
小田切立即想到了之前的某场比赛中,出现过的奇异的一幕,那些异象只有自己能看到而已。
他直起腰,无声地注视着身旁的“自己”。
“自己”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在他端正姿势后,从椅子上起身,将手中不知何时拿着的小球抛向小田切。
【开始吧。】
小白球在空中落下一个弯曲的弧度。
看着那球,小田切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完成动作的下一刻,周身的景色就发生了变化。
他站到了投手丘上。
小田切看了眼手中的球和球帽,抬头环视四周。
晃眼间,世界就变了一副模样,漆黑的天空笼罩着空无一人的看台,宽敞的球场内也仅剩投手丘上的小田切,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最后,小田切将视线定在了远处的计分板上。
[青道:稻城实业=0:0]
这是“练习”。
他很快理解了当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对。】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田切慢慢回过头,发现“自己”出现在本垒处。
已经接受异状的小田切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不对的,不是说继续上一场的练习吗?”
与他共享一张脸的人不耐地解答道:【这就是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蠢货。】
【你要赢的吧?动动脑子好吗?】那人指了指远处的计分板,对着上面的数字嘲弄道,【难道你以为你上场的时候会面临这个分数吗?】
小田切知道这话的下一层意思,他不可能作为稻实战的先发出赛,也就不可能在一开始双方没有得分的情况下上场。
这么说来,他在上次药师战预演的“练习”就无法成立。
小田切没有回话,远处的计分板却像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般发生了变化,引导他再次看过去。
[青道:稻城实业=13:14]
【其实还是有些乐观了。】身后的声音再次说道,【不过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手里捏紧了小球,小田切缓缓转过身,观察到对面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本垒板上的成员一下子变得完备了起来。
一位身穿捕手护具的人蹲在地上,他的旁边站着高举球棒的“自己”,身后则半蹲着穿着裁判服饰的成年男子。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自己”外,另外两人的脸上都没有五官。
小田切沉着脸看向对面三人,伸手戴上了手中的球帽。
【第9局,打者,一棒,神谷(卡尔罗斯)。】三人中蹲着的捕手突然发话,面罩下含糊不清的脸庞转向一边的打者,【右投右打,速度惊人——】
“——体力和专注力极佳,打击力量中等,总而言之。”打断了捕手说话的小田切侧过身,将手套举在胸前,“正常发挥,别让他上垒就行。”
【···回答正确。】捕手定定地看着他,随后伸手摘下头上的面罩,原本没有五官的脸庞突然变为戴着运动眼镜的熟悉脸庞,御幸一也,这张脸的主人此时应该在正常世界里接捕泽村投球。
这个冒牌货完全不同于本人赛场上那副强势自信的样子,仅仅是冷淡地看着投手,然后将手中的面罩丢到一边。
颇具重量的面罩在掉落在地的一刻,化为蓝色粉末湮灭在空气中。
【开始吧。】
露出整个头部的“御幸”在胯间做出手势,而后平静地举起手套。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小田切”慢慢化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少年,正是“卡尔罗斯”的长相。
两人身后的裁判随即喊道:【play ball!】
看着没有面罩遮盖头部的捕手,小田切自嘲道“自己”还真是贴心。
但这场“练习”实在是太赞了。
脑内愉快的情绪慢慢发酵着,小田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抬起前脚,而后大力向前迈开,鼓起腮帮甩出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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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
“第七局上半,结束!”
赛场内,泽村在看到守备接住最后一球后,大喊了声“哟西”,接着便从投手丘走向休息区。
距离他几百米的看台上方,成宫从椅背上直起腰,身体靠近了点底下的赛场,注视着泽村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兴致盎然的神情。
“两局就只用了20球,果然,那个泽村的投球不实际体验的话,是无法得知他的难缠之处的。”
他身前的原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注视着场内点了点头,接话道:“比起三振,更多的是依靠守备拿下出局数。”
“噗~雅桑。”
听到身后传来的嗤笑声后,原田熟练地等待着后一句话。
“所谓的依靠守备类型的投手,说白了,就是没有球速只能靠变化,或者说是尾劲来取胜。”成宫再次靠在椅背上,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场内,“但一个投手不可能只投变化球,直球质量不行的话,是会被‘邦’地一声给打出去的。”
果然,鸣又开始自己一贯的大言不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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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休息区后,泽村下意识寻找小田切的身影,结果却发现对方正坐在角落里,带着球帽低头假寐,看到这一幕的泽村不知道为何升起一股恼怒的情绪,下意识就朝对方气冲冲地走过去,但就在走出几步后,他又突然停了下来,咬牙握紧拳头,选择在降谷身边一屁股坐下,那里隔了“假寐”中的小田切几个位置。
后者似乎睡得很沉,全程没有给出反应。
泽村火冒三丈地更换着手套,在他身边的降谷默默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