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大家好,这里是由朝日电视台为大家带来的西东京大会比赛直播,我是解说山下。”屏幕里,仍是担任上一次半决赛的解说山下,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再坐着某个爱拆台的教练了。
屏幕外,电视机定在中央天花板上,底下放着一张张四人的木质桌子,桌子之间被屏风隔开,偶有一两张桌坐了几个人,上面摆着烧烤的铁架,铁网上平铺了鲜嫩的牛肉,遇热后升起丝丝白烟,人们在这稀薄的白烟间彼此大声交谈着工作上的事情,动情处便会放大了音量,但又会在下一刻瞬间消声,持续在周围响起的只有电视机里的解说声。
“现在是中午的12:40分,还有20分钟本次西东京大会的总决赛就会正式开始。本次比赛将会在东京明治神宫球场上进行···”
“请往这边走。”
“好的。”
屏幕之外,正对电视机的玄关处,侍者带着一个身形健壮的男子出现,后者头顶黑色球帽,上身灰色T恤,下身黑色短裤,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其间露出的肌肤黝黑,看上去是从事长期在室外的工作。
男子从玄关处走进了几步,看了周围一圈:“啊,找到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在看到某个方向后,他朝一旁的侍者点头示意。等到后者从身后离开后,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顺着小道,穿过一个个满座的隔间,男子最终在一个折角处的桌子前停下,脱下鞋子坐了进去。桌面上的食材已经上齐,以肉类为主,蔬菜仅有少许,对面只有一个客人。
“你可来的真晚啊,彦己。”
一边放着脱下的灰色西装外套,身穿蓝色衬衫、戴着金边眼镜的江头哲文看向自己等候已久的人,端起酒杯抿了口。
他的对面,那个叫彦己——之前在前文提起过的小田切彦己——这个男子摘下球帽,露出了一张满是胡渣的脸庞。
他的表情有些疲惫,但一双眼睛还带着神采。
“抱歉,路上堵车了。”
江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打趣道:“怎么回事?你以前有跟我说话这么生疏吗?”
小田切彦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始闲聊起来。
“这家店我们以前经常来啊···”
“我们不就是经常在这里一边看着直播,一边吃烤肉的吗?你忘了?”
“怎么可能忘记。”
笑了笑,江头主动举起筷子将一块牛肉放到烧烤架上,肉汁顺着铁网往下滴落,洒在木炭上发出了“噗呲”的声音。
“先吃肉吧。”
两人的桌面上也随之冒出轻烟。
几杯酒水下肚后,话匣子也被打开。
“最近怎么样?还在二军?”
“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捕手要升上一军有多难。”
“还差哪一点呢?”
“···”叹气声,“打击吧。”
“···这样啊···有对象了吗?”
“···这年头好女人可太难找了。”
江头捂嘴忍住笑意:“我说你啊,不要像其他那些高薪的找什么主播啊、空姐啊之类的,总是能找到的。”
彦己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唔···找圈外的吗?”
江头向他敬了一杯。
“好女人还是找得到的。”
又是一杯酒水下了肚。
那一边,天花板中央的电视机里又传来解说声。
“双方队员入场了!”
江头放下手里的酒杯,抬头看向顶上的电视屏幕,而对面的彦己看到他的动作后,视线也跟过去。
“甲子园?”
听到他的话,江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是西东京大会···一郎所在队伍进行的总决赛。”
电视机里的解说声适时响起。
“本次决赛的两只队伍分别是:去年夏季西东京大会的优胜队伍——稻城实业高中,以及睽违6年甲子园的老牌强队——青道高中。”
小田切彦己不由得一怔。
他这才想起了,自己几个月没有联系过的小儿子所在的队伍,出现在了电视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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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1日,明治神宫野球场。
下午13点,西东京大会正式开始。
青道先攻,稻实后攻。
两队队员在场内列阵。
“今年一定要晋级啊!!”
“结城队长加油!!”
“鸣——!加油!”
“原田队长!交给你了!”
球场上,列作两行的两只队伍彼此对视,带着各种情绪的眼神相互交错,仿佛在未正式开始比赛之前,双方队员早已用眼神进行了一波交手。
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多种多样。
譬如成宫鸣与御幸一也,这两位在中学时期就声名远扬的选手因各自理念的不同,分别加入了稻城实业和青道,又因为同为一个赛区频频交手。交手的结果虽是青道一方落于下风,但每次交手时御幸都毫无胆怯,这一次也是,成宫抬起头俯视着不远处的御幸,御幸也回以挑战的眼神。
又譬如一年级的投手泽村、降谷、小田切,这三位一个紧绷着身体,露出大赛以来从未有过的表现,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距离甲子园仅剩一步,一个淡定自若,高个子的想法外人永远不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最后那个小个子则同上一个一样,笔直地站在原地目视前方,只不过对比前二者,他收到来自对面的视线恐怕会多些。阴沉的、不屑的、满含怒气的眼神从对面如针般刺过来,可小田切还是一副坦然以对的模样,丝毫也没有在那些高年级的前辈们面前露了怯。可这些眼神交流还是过于热烈了,以至于同社团的其他前辈向主角投出困惑的视线,不过这些困惑都没持续多久,拜小田切平时的言行所赐,队友都或多或少猜测到对面奇怪反应的原因。
再譬如一年级的打者小凑春市,这位的眼神很奇怪的没有向对面看过去,而是频频看向己方,视线放在不远处队伍前端的兄长——小凑亮介。后者没有回给他眼神,反倒是一旁的仓持朝春市看了几眼。
“双方敬礼!”
裁判一声令下后,结城与原田两个队长率先脱帽,队员跟随着动作弯腰敬礼。接下来的时间内,青道与稻实将会赌上汗水与泪水,往日的努力将全部在今日进行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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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员各自回到休息区,队伍末端的春市本来想走到兄长身边,却不想人群中的仓持前辈事先跟了上去。
“亮桑,其实你可以在医务室养伤的···”两人在自己面前小步奔跑,仓持前辈跟住亮介的速度在一旁轻声劝导。春市有些在意两人的谈话,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关注着两人的举动。在仓持前辈的那声劝导后,兄长看了眼前辈,接着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前方。
“要是待在赛场以外,我会焦躁不安的。”
春市一怔,前方的仓持前辈也停下脚步,兄长却依旧向前奔跑着,只是脚步有些不自然,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脚上绑着的绷带。
对于青道而言,这场比赛的准备并非万全。
在比赛前夜,也就是昨晚,监督宣布了上阵选手名单,且不论投手的调度,在守备方面,一向稳坐二垒手位置的亮介竟被春市替代。
这个举措自然是让一众队员们十分惊讶,面对稻实将亮介换下,这一决定不仅意味铁壁二游间会不复存在,同时也意味着打击方面,亮介因为选球能力高而带动的上垒率也会消失。更别说亮介是与众多三年级一直并肩的伙伴,大赛当前突然被换下,这个决定如果没有理由的话是不会被大家接受的。
然而理由很快就被监督给到了。
在上场比赛冲刺本垒时,亮介伤到了脚踝,伤势较重,因而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决赛前夜收到这样的消息,所有人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
可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当今天的比赛到来时,无论是多么的揣揣不安,多年的对手稻城实业还是站在了他们面前。
“仓持!”
春市回过神,看到不远处的伊佐敷前辈突然从仓持前辈的身后拍了下他的后背。
仓持前辈似乎被他吓到了,猝不及防地耸起肩膀,随后便看到伊佐敷前辈从身后走出,并用他那一贯粗旷的语气说道:“不要停下来,赶紧回去拿球棒。马上就该你打击了吧?”
“嗨!”
应答了一声,仓持前辈马上迈开步子走向休息区,身后的春市也准备朝那处走去,然而他才刚抬脚走出一步,便听到那边仓持前辈又被伊佐敷前辈用手搭住肩膀,接着就在悄声说些什么。
“已经跟···商量过了···我会接手一半···”
跟在后面的春市很少见到伊佐敷前辈小声说话的样子,这位平时动作大开大合的前辈此时收敛起姿态,春市发觉就连仓持前辈都有些被吓到,后者张大了眼睛看向一直认真诉说的伊佐敷前辈。
“我不是不信任···,会尽量···”
在快进入到休息区时,伊佐敷前辈还在继续说着,没过一会儿两人便进入了休息区,一旁的仓持前辈也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出声,小声回了句伊佐敷前辈什么。
他的回复似乎有些超出了伊佐敷前辈的预期,令后者久久没有说话。
两人接着又短暂地说了几句,最后以仓持前辈的一句话结尾,因为在说那一句时,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大了,不仅是周围的人,就连远处的春市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仓持前辈在对伊佐敷前辈说:“互相配合,这本来就是二游间的责任吧。”然后就从装备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球棒,将伊佐敷前辈留在了原地,走过狭长的小道,来到了春市的身边。
春市看着仓持前辈向自己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催促了一句便走入球场,让春市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小子。”
身后的伊佐敷前辈突然说了句,春市转过头看向对方,发现他已经拿起了球棒,脸上还留有一丝未消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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