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过十分,后舍草坪。下午还在会上大闹一场的御幸已经回到日常,正着常服一头汗水地挥棒练习。
在不远处就是仓持,除了这位做着同样练习的游击手以外,周围的草场并没有多少人。今天要冷清许多,御幸、仓持以及前园等人依旧在训练,其余常客如亮介等三年级也不知是因为要进行修整还是什么原因,没有像以往那样来此练习。
或许是因为人少的原因,挥棒声在空气里格外的刺耳。
“御幸。”
刚刚收回手臂的御幸瞥了眼身旁不远处的仓持,接着听到了对方的下一句话。
“十几分钟前,我看到泽村和春市两个人离校了。”
镜片下的双眼向下移动,很快又再次看向前方。
“泽村这家伙,在比赛前也太喜欢乱来了。”金属球棒再次挥到半空中。
“···就这反应?”
“你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在十几分钟后再说出这句话,也就证明了事态并不严重吧。”
说着,御幸又是目不转睛地朝前一挥,听到球棒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那边还在挥棒的仓持收回姿势,拿起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接着又再次挥动球棒。
“是呢,什么都没办法逃过你的法眼呢······高岛部长和他们在一起,所以我想应该没事吧。”
“礼酱?真令人意外···现在才开始行动是有了什么发现吗?”
仓持皱眉看向一旁,那边的同伴依旧进行着挥棒动作。
“你在说什么呢?高岛部长应该有什么发现吗?”
御幸又是奋力地向前一挥,嘴里发出闷哼声:“唔——棒球部出了入学造假的事情,负责招生的高岛部长应该承担很大责任吧,那么相较于其他人而言,最着急应该是她才对,那么她会采取行动也就理所应当了。”
“···你这话真不留情面。”
御幸并没有在意仓持的埋怨,继续说着:“她本就该采取行动,只不过前期表现得那么安静,让我以为她碰了很大的壁呢。”
又一次挥棒过后,御幸重新站直身体,举棒调整了下姿势。
“我还想说,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够帮助球队的,不至于这群大人们孤军奋战,然后我们坐在象牙塔里对遭受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也是你主动去找监督沟通的原因吗?”
“或许吧。”
在这句话过后,两人一度陷入沉默。
深邃的夜空下,微风轻轻吹拂着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规律的挥棒声环绕着少年们,如果不是今天要稍显冷清,恐怕就和平时一般。
但就在不久后,如同之前的那场谈话一样,仓持又一次凿碎了沉默的壁垒。
“所以说,到此为止了吗?”
这次,重新挥举到半空的球棒顿了顿,缓慢收回,又再次挥出。
1、拼图
挥棒声一次次撕扯空气,金属球身在灯光下泛着光芒,汗水浇灌着脚下的土地。远处,河坝上又一次驶来一辆小车,远光灯一闪而过。风摇曳着树枝,鸦声起起落落,围网生锈的关节咔咔作响,石子铺成的小路缝里长出了杂草,在微风里抖落枝叶。
“我缺了一块关键的拼图,洋一。”
仓持默默注视着那边的御幸。
御幸依旧是那个御幸,依旧戴着那副貌似纯良的黑框眼镜,依旧神色淡定得仿佛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依旧目光笃定地直视前方,好像自始自终都在朝着某个既定的目标前进般。
“拼图?”他朝这个如往常般的损友问道。
损友收起挥舞到半空的球棒,站定姿势,凝视前方将球棒竖立在头侧,随即逆风一挥。
“呼啦——”
“没有这块拼图,这次事件就无法完整地解开。”
背后的灯光让他的侧脸隐藏在黑暗里,只能从光亮边缘看到被照亮的耳廓。
仓持皱起眉头,握紧球棒:“······还有别的提示吗?还是说我可以猜了?”
在这声追问后,一直注视着御幸侧脸的仓持莫名感觉到,那阴影处出现了一丝笑意。
“洋一,你有想过,小田切这次事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话令仓持心神一定。他放下球棒,停下挥棒练习后在原地站住,随即转身看向衣一旁仍在练习的御幸,问道:“特别之处?你指的是?”
但那头的御幸似乎还将这次谈话当做闲聊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道:“7月30号,球队获胜后,在集合时小田切与他父亲相遇,这是两人长久以来的第一次见面。
“但谈话的结果却是两人不欢而散,小田切父亲想要带走小田切,但后者态度激烈地回绝了他。
“在此之后我们返回学校,在棒球部里举办了庆功宴,席间小田切先一步离开,在路上碰到泽村后教授他新的球路。一天结束了。
“8月1号,4:00左右,小田切独自一人离开宿舍,来到了学校的便利店里,匆忙购买了一块早餐面包,期间甚至连零钱都忘了找回。
“然后他就消失了。
“你觉得这个经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一旁早就停下练习的仓持微微颌首:“很明显吧,明明前一天才拒绝回家,后一天却主动离校了,小田切之前的态度与之后的行为实在是太矛盾了。”
“还有呢?”
仓持一怔,皱起眉头看向那边仍在挥棒的御幸。
“你到底——”
“洋一!”
刚要发问的仓持被御幸突然的出声给吓了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直专注练习的御幸缓缓站直身体,扭过头首次正视他的目光。
这是御幸在这场谈话里第一次认真的答复,那双镜片下锐利的视线令仓持仿佛置身于赛场,好像看到了那个半蹲在本垒前的男人。
老实说,这也是仓持这段时间以来,所看过的御幸最专注的神情。
“如果小田切真是主动想要离开学校,那为什么要挑凌晨4点这个时间点?”
这个神秘莫测的家伙永远只把话说一半,就好像只有明白他未说的下半句话,才能加入他的谜语人俱乐部。仓持认为自己深受其害。
“凌晨4点?”可到了这时候,仓持也不禁顺着这个混蛋的话茬去思考了。他扭过头,看向上方不远处的堤坝,那里排布着路灯,静谧的灯光细细照拂着下方水泥地,几只蝇虫漫无目的地飞行。
“说起来这个时间点确实很奇怪···看上去就好像是为了专门避开其他人···”
“如果是为了避开其他人,那么夜晚离开也是可行的。”御幸看向陷入思考的仓持,再次提醒道,“而且洋一,你有想过吗?如果是你的话,会在离开的时候专门去趟学校的便利店买早餐吗?”
仓持蓦地转过头看向御幸,眼睛里好像抓住了什么。而他这种反应更是令御幸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说起来,穿好校服出门,去便利店买早餐,不就是我们的日常吗?”
仓持福至心灵般喃喃自语:“那一天是小田切的日常。”
御幸加深了笑意:“而唯一在日常以外的,就是他选择在4点钟出门这个动作。”
说完这句话,他移开视线,像一开始那样目视前方,拉开脚步高举球棒,双臂奋力一挥——
“呼啦——”
“唔——简直就像是为了提前完成某个事件,随后迅速地返回到跑。但他失败了,因此没能回到日常里。”
仓持沉默不语地看着不远处,听到御幸的下一句话,明白了他所说的拼图究竟为何。
“而我缺少的拼图,就是导致他失败的原因。”
金属球棒再次挥动到半空中,棒头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点点光芒。
----
东京,世田谷。
夜晚对于东京而言正是逐渐苏醒的时刻。居酒屋里推杯换盏的上班族,古着店里嬉笑的女高中生,坐在街边品尝小吃的外国人···各式各样的人从城市的各个空间内出现,穿梭于流光华彩之间,悲与喜都融化进点点灯火里。
这座城市在白天繁忙的工作之后,终于抓紧了这点闲暇好好舒了口气。
高岛三人正驾驶着小车行驶在繁华的街道内。坐在后排的两位高中生此时望着窗外的景色车水马龙般略过,都忍不住趴在窗边睁大了眼睛,似乎小小的眼睛里已装不下这些景色。
“喔——这就是大城市吗?”泽村的眼睛盯着人行道上穿着时尚的一家三口,突然觉得要是自己站在那样的三人身边,怕是怎么都不会搭调。
“这就是东京啊。”另一边的春市望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禁感叹道。
驾驶座上的高岛听到来自后方的对话,抬起视线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那两张稚嫩的脸庞上对热闹的向往,令她原本的凝重心情放松了些。
也是,东京夜市的繁华在来自长野与神奈川的两人看来,都是很少见的景色,这种在他们看来只有出现在节日的繁华景象,对于东京这座吵闹的城市而言只不过是每日发生的常态。
或许也是想放松气氛,高岛缓缓转动方向盘,主动问起两人。
“上次比赛的时候不是也有经过这边吗?”
一想起这个,泽村就苦了一张脸:“部长,上次比赛完都那么晚了,再说了,连续打了几个小时,大家早都困得睁不开眼睛,哪有时间去看外面的景色啊。”
“嗯,大家上次都太累了吧。”春市也应和了句,随即想到什么,又问起,“高岛部长,我听说···球队原本要带我们去市区里吃烤肉···”
一旁的泽村突然将头转了过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春市。
“烤肉?!”
看到泽村这幅急切地模样,春市半张着嘴巴,眼睛瞟向了前方的高岛。而高岛自然会帮他解围。
“是的哟。”
“诶?!”泽村看上去好像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明明当时这件事已经在部里都传遍了,但这家伙硬是能活出隐士的姿态对此充耳不闻。
“但、但到了现在也没看到——”想起这几天部里仍是没有消息,泽村又急忙问道,可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住了。这一次他久违地让言语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了部里之所以取消举办烤肉活动的原因。
很简单,因为某个成员的突然消失,令大家看上去都没什么心情罢了。泽村如此想道。
“到了。”
随着高岛的一道声音落下,泽村意识到自己已经抵达这场旅途的终点。他探头看向窗外的位置,发现小车停在了某处住宅前,将住宅保护起来的围墙上写着三字姓氏门牌——小田切。
“是这里!”
在看到了那快门牌后,泽村想也不想地就立即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这样突然的行为吓坏了另外两人。
“泽村!”“荣纯!”
还坐在车里的春市无奈地唤了声已经下车的泽村,扭头便看到与他同样不安的高岛部长,对方握紧了方向盘,透过车窗看向泽村的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焦躁。
“那小子!”正处于焦躁情绪的高岛赶紧按下车窗,玻璃车窗缓缓向下,外面的微风便扑面而来,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泽村矗立在住宅前的身影。
见此身影,高岛刚想呼唤,却又突然意识到几人正身处于安静的住宅区内,当下有什么动静都显得格外明显,因此有压低了些声音,嗓音低沉地叫道:“泽村!呆在原地!”
原本还在原地发呆的泽村这时才听到高岛的声音,转身看向身后的将头探出车窗的二人。
“部长?”
他那副呆样硬是把高岛给气笑了,当下只得反复平缓心情,耐心劝解道:“先等我停好车,进去前我有事情要交代。”
站在外头的泽村茫然地点了点头。
见他安分下来,高岛总算舒了口气,她转过头朝向后座的春市:“小凑,你也先下车吧?我去停下车,泽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好的,部长。”
在答应部长的请求后,春市从另一头下车。
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夏夜的热气扑面而来,头顶处也迎来一阵炫目的灯光,春市在下车后忍不住遮住了眼睛。这阵强光令他的视野陷入一阵白茫,但只消过了一会儿,视网膜习惯这刺激后逐渐看清了周围。
高岛部长的车从身后缓缓驶过。春市放下遮在眼前的手掌,看见眼前正是一栋灰色的小别墅,门栏后的庭院处站着一位男子,夜色下看不清神色,只知道他正在用剪刀修建植株,视线却是停留在车停在对面的三人身上。
春市有些在意地多看了几眼,随即身后又响起了泽村的声音。“春市,是这边!”
男子将视线移到春市身后。
春市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别墅前的门牌——清水,确实认错地方了。于是他朝还在看着他们的男子点头致歉了下,接着便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泽村。
“泽村,小声点,部长去停车了。”
“···我知道了。”
注视着高岛驾驶小车消失在转角处,男子又看了眼停在原地的春市与泽村两人,随即收拾好修剪工具,默不作声地转身走进屋内。
2、屏障
这就是已经消失两天的一年级生,小田切的居住地。
正如先前提到的,这是栋白色二层住宅,二层露在路边就只有三道灰暗的窗口,似乎无人居住,一层的左侧是紧闭的车库,看上去主人已经归来。一墙之隔的右侧是黑色的房屋入口,门前有一块中等尺寸的庭院,两侧栽了几颗青松,其余都铺上了绿油油的草坪。
安静的街道里,泽村三人正站在距离住宅铁门几步远的位置,小声商议着什么。
“你们两个没有轻举妄动吧?”
这是刚刚把车停好归来的高岛背靠大门,她回来第一句话就是确认两人的行动。
站在距离门最远位置的泽村不晓得部长为什么这样不放心自己,只能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们就只是待在原地而已,什么都没干。”
高岛仍是不放心,看向另一侧的春市,后者也向她确认了这件事。
“泽村和我一直在这里等部长。”
确认两人没有妄动后,高岛松了口气。
“听好了,泽村,春市。”高岛走近到两人跟前,头顶处的灯光在她的双眼投下一片阴影,粉色的唇瓣也变得暗红,脸部唯有额头以及颧骨部分被照得发亮。
她语气慎重地说道:“小田切父亲,是位脾气很暴躁的先生。”
“在他面前一定要保持冷静,尽可能平稳地向他交谈,不要被他吓到,也不要被他激怒,不要提起球队对小田切的影响。”
“······我知道了。”本来还想询问的泽村突然想了中午的遭遇,便不再多话。他不安地低下头,视线不小心触及到部长的手掌,突然发现对方手里拿着一只手套,样式看着分外熟悉···
“···那我们是以什么名义来拜访这位先生的呢?”
春市的提问打断了泽村的思索,被问及的高岛也看向春市。
在面前两位一年级的注视下,高岛从容不迫地答道:“就说你们俩是棒球部里和小田切关系很好的同辈,这次是以个人名义来看望小田切的。不要提及球队。”
泽村与春市两人对视一眼。
----
“叮咚。”
门铃声在一处安静的室内响起。
室灯没有打开,周围昏暗无光,漆黑一片的环境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客厅里正在播放的电视机画面。
“井上突然示意暂停,看来刚才击中面门的球棒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守备方在商讨···他们选择在此时换人!替换捕手井上的是海燕队二队捕手——小田切彦己!”
“这位捕手曾在刚被签下时广受瞩目,但听说在之后的训练里表现得并不出众,因此一直以来都没有升入一军担任先发···啊!好球!”
电视机不远处摆着一张沙发,上面有个人影,正背对着房门静静注视着电视机画面。
“打中了!!本垒打!!”
“···看起来不妙啊,投捕之间好像产生了分歧···投手不满意捕手的暗号,迟迟没有投球。”
“叮咚。”
“···捕手被换下了,这位小田切捕手看上去还需要再练习一下如何沟通呢···”
“叮咚。”
“卡擦——”画面一闪,电视机屏幕被关闭了。
被黑暗吞没的室内有个身影动了起来,地面随即响起拖鞋的摩擦声,从客厅来到餐厅,再到尽头的大门,最终停在房门前。
房门旁的墙壁上安着一块操作屏,此时正因来访的客人亮起,监控画面显示出大门前的一大两小。停在门前的身影看着画面内的三人沉默了会儿,在第四道铃声响起后,他伸出手指按在了屏幕旁的操作键上。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屏幕一侧响起了女性的声音。
“请问是小田切彦己先生吗?”
“我是。”身影侧过脸,借着显示器的微光,可以看到小田切彦己麻木的侧脸。
女子松了口气,接着交代了她们的来意。
“我们是青道高中的师生,因为得到小田切退学的消息,今天特意过来问候一下。”
小田切彦己沉默了会儿,这才回答:“为什么这个点才来。”
现在是晚上8:20,已经是休息的时候,拜访完后返校的话夜已经深了。一名女性带着两个高中生在路上晃悠,这听上去确实不是个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行为。
所以这个点才来的高岛,真的只是拜访而已吗?
这道来自对讲机里的质问令大门外的三人神色一紧。尤其是泽村,他站在高岛身后,一开始便垂下头,不希望自己的脸被监控器看到。然而他其实多虑了,这样阴暗的夜色里,纵使有头顶处的灯光照明,也无法从监控器那小小的几寸屏幕里看到些什么。或者不如说,此时他就算被某人认清了长相,也不会对接下来即将发展有任何影响。
回到这边,小田切彦己并没有看出泽村的身份来,现在这般询问也只是因为当下他并不想要见客,更何况还是青道这边的人。
对于这些弯弯绕绕,泽村自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听到小田切父亲的声音时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现在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那道高大身影在中午带给他的压力于此时重新释放,幸亏春市连忙看了他一眼,不然一定会出大乱子。
「拜托了,部长···」
默默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期望视线,站在最前方的高岛面不改色,她仿佛早有准备,很快便答道:“这两位同学在放学后一直恳求我给出您家的地址,我犹豫了很久这才答应亲自带他们过来···抱歉,现在是否不方便呢?”
“不方便。”
高岛低了低头。
“···这样啊···那···”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挂了。”
高岛身后的泽村和春市一下子盯紧了对讲机,但有人比他们的反应更快。
“那个,小田切先生!”
屋内的小田切彦己停下关闭键边的手指,默默注视着屏幕内的画面,那里站着的女性打扮利落,当下从容问道:“小田切同学还有些东西没带走,我们想问下他还需要吗?”
小田切彦己很快回复:“不需要,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你们有事的话改天再来吧。”
“但,那个投手手套还是新的!”
他看向监控画面的神情一下子警觉起来,视线尤其停在那位女性的手中。
确实有个手套的形状。
对讲机安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声音发出,若不是高岛三人看到对讲机的指示灯还始终亮着,恐怕会以为另一头的某人早就离开了。然而就在不久后,安静的对讲机又一次传来了小田切父亲的声音。
“···是谁给他买的?”
对讲机里传来这样一句话。
泽村与春市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高岛,后者在两人的视线里轻声问道:“不是您吗?”
一阵沉默后,对讲机再次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你们先进来吧。”
“啪嗒”一声,铁门被打开,一条横跨庭院的小道出现在众人眼前。望着这条通往房门的小道,高岛松了口气,泽村与春市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两三步过后,三人已来到门前。领头的高岛部长站在那扇被漆成黑色的房门前,抬手轻敲了几下。
“咚咚”两声过后,传来一道机械关节拉扯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一阵酒气从慢慢打开的房门里蹿出,令置于夏夜的三人不禁皱眉。
他们不安地看向黑压压的室内。
3、臭味
在这扇门没有打开以前,泽村、春市以及高岛三人对于里面的想象很多。
在泽村的想象中,小田切住在城市里,整洁的街道边矗立着他的小屋,打开门后会出现温馨的布置,阴沉吓人的小田切父亲,以及待人亲切的小田切母亲。他猜想,小田切有个像结城队长一样平凡普通的家庭。
在春市的想象中,小田切住在一栋整洁有序的小屋内,打开房门后会出现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具,光洁的地板,冷言少语的父亲,以及严厉的母亲。他猜想,小田切有对严厉但却爱他的双亲,像是很多普通的家庭一样。
在高岛的想象中,小田切住在世田谷区内价格偏上的屋子里,打开房门后会出现脾气暴躁的男主人,以及气质沉默的女主人,男主人对待小田切的态度很差,对他永远只会强加自己的期望,而女主人只是按时做好饭菜,打理家庭事务,辅导孩子功课,以及在小田切受伤时给予慰藉,就像是日本的很多家庭。
但眼前的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们,猜想全都错了。
在这间东京世田谷区的,约莫90平的二层住宅内,只有一个单身男子生活的痕迹。
一入玄关,就见地板上摆放着成箱的空酒瓶,散发出淡淡的酒气。侧面是白色衣帽间,白色的柜台上搁置着各类球棒手套,其中有几只还没有清理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