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2 / 2)

江头还记得前几天彦己打给自己的电话,那通电话里他听到彦己的诉说,关于小田切变得疯狂的状态,关于那疯狂的表现竟如以往。光从电话里江头只能感受到彦己的恐惧,而当他来到现场后,他才知道那孩子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

站在楼梯口的江头抬起头向上望去,视野内遍布干掉的花生酱痕迹,每一道都像是伤口,密密麻麻地在这道楼梯上绽开。

“给。”

从杂物间里的彦己碰了下江头的后背,江头回过头,发现对方已是围裙手套口罩全副武装,如今正递给自己一双手套。

“多谢。”江头接过手套,转念便想戴上手,但当穿戴着腕表的手伸进塑胶手套里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当下这身行头的些许不适。

那边的彦己已经蹲下,拿起放在地面的清洁喷剂就要清理墙壁上的污渍,期间他看了眼愣在原地的江头,道:“如果真想帮我就回去吧,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

对此劝退江头只是一笑置之,他随手便脱下西装外表,脱下腕表,撸起袖子后逐一带上了围裙、手套、口罩。

“彦己,你就当我是自找苦吃吧。”

彦己看了眼江头生疏的动作,没说什么便提起喷剂上了楼。

“我从楼上清理,你从楼下跟我汇合。”

“使唤起人来可真不客气啊。”

“所以说你是在自找苦吃。”

看着彦己的身影消失在二层,一层楼梯口的江头收回视线,低头专注在手里的清洁工作里。他盯着墙壁上的一道痕迹,拿起喷剂喷了几下,充斥着刺鼻气味的清洁液体溅在墙壁上的痕迹表面,不消一会儿就将痕迹溶解了些。随即,皱着眉的江头又拿起另一只手里攒着的抹布擦拭上去,将夹杂着黄褐色颗粒的棕色痕迹擦去了些。

光是这几下功夫就花去了江头不少时间,于是他很快明白自己的一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但江头本身不是个闲暇的人,每一天他都有着数不清的事情,这次为了一郎的事情来到东京就已经撂下不少工作,本想着几天内解决,为一郎找好下家,却没曾想青道会冒着被投诉的风险,在前往甲子园之际特意找到彦己意图扭转局面。重要的是,他们居然还真的成功了。真是不可思议。

真是不可思议啊,明明关键线索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江头擦去痕迹上的最后一丝,向上迈入一步台阶后,镜片后的双眼瞥向二楼方向,仿佛能看到在那处驼着背忙碌的男人。

“彦己?”他试图向那边搭话。

结果很快便得到了那边的回复。

“我听的到。”

彦己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朝阳的光辉传了过来。楼下的江头看到了这暖洋洋的光线,这时却觉得又些刺眼了。于是他很快收回视线,不再看向二楼,而是待在暗处专注于自己的手头功夫里。

“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一郎有遗传性精神病症,那又为什么把他托付给我呢?”

江头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楼上的回复。

“那时候他还没那么严重。而且,她和一郎都声称那不是什么精神病···而且···”

“而且?”

“而且,就算一郎真的精神上有问题,我也希望他能在正常的环境下成长,和正常人比赛、训练、互为玩伴,这才是他应该经历的人生,而不是像···”

而不是像你一样,在父亲的打骂声中长大,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道路,就连自己的配偶也无法决定。江头知道彦己没有说完的话,随即他叹了口气,为彦己可悲的人生,也为延续到一郎身上的苦难。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照顾到他。”

“是我没想到她对一郎的影响会那么深,是我在关键时候退缩了,我太自私了。”

听到这话时,江头正好擦到了相框,这张相框里正巧是三口之家的合影,翠绿的草坪上半坐着一家子,开心大笑的一郎,高大亲和的彦己以及温和知性的女性,后两者被花生酱遮住了面容。他没想到彦己在搬过来后还保留着这张相片,当下便颇为惊讶地将女子脸上的污渍擦拭干净,露出一张娴静的脸庞。

如何形容一名女子长相娴静?她的脸型微尖,轻薄的刘海下是两抹淡淡的眉毛,艳阳下一双弯弯的眼睛望着镜头,小巧的鼻子上面布满褐色斑点,两片薄唇收敛地弯起一个弧度。照片里女子扎着马尾,斜放在肩头,身穿蓝色格子连衣裙,微微依靠在身旁的高大男人身旁,恬静地犹如画卷里的侍女。

就是这样的女人,在失去腹中双胞胎的一员后便发了疯,以至于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灾难。江头并不了解其中具体细节,但要称这个女人为小田切彦己的灾难,他并不会觉得过分。

想到这里,擦拭着相框的江头看了眼相册里笑得灿烂的一郎,眼睛弯了弯。很快,他又向上迈了步。

“那时候听到彦己你要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我,真是让我吓一了大跳。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你要参加球团的封闭集训,关系到你之后的前途,你没办法推辞,而且为了让一郎一个更好的环境,你也不得不去做。”

“或许是吧···但哲文,当时一听到要封闭训练,我的心里真的舒了口气,因为我总算有时间可以自己待会儿了。”楼上的声音顿了顿,“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看见一郎,所以我下意识就想逃走···我真是混蛋啊···”

听到彦己已能毫无动摇地骂自己,江头心里又新增了些许判断,他再次向上迈进一步,这次来到了另一幅相框面前。画面里是一群棒球小子,穿着棒球服神气地比着各种手势,江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央位置的一郎,一圈下来他显得稍矮,但这群人明显是簇拥着他的,显得他像颗燃烧的太阳。

江头注视着那颗太阳,手指在相框表面不停抚摸着。

他的视线游离之际,突然停在了画面里一位置,就在一郎的身旁不远处,两人身位外有一个头发呈深紫色的少年,他拿着投手投手,笑得极为得意。江头发现自己认识他。

“一郎小时候的棒球队吗?里面的一个小子看上去很面熟,是小泉同学吧?”

“嗯,为了和一郎一起打棒球,特意跑到你们学校的孩子。”

“真不容易啊,这种情感很少在投捕以外发生···我想起来了,小泉同学在我们部的二军担任投手,只不过在二年级时就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转校了。”

“管理着百人球队,还能记得二军的投手,你的记忆力还真了不起。”

“棒球部里的每一位学生,我都记得。”说完,江头笑着摇摇头,继续向上迈入一层台阶。“更何况浅野的巧合还是他提供给我的。”

“说说那个帮一郎转校的女人吧。”

“你说浅野,是啊,原本今天要请她过来,和一郎对清楚情况的。但事不凑巧,因为以外状况只能推到改天了。彦己你要和她约个时间吗?”

“···等哪天吧。”

“这样吗···彦己,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江头看着最后一张相册,画面里的一郎站在毕业典礼的讲台上,朝气蓬勃地注视着前方。是他国小的毕业照,但相片到此为止,这间屋子里一郎的痕迹便消失了,从国小毕业后的三年内没有一张记录。但与昨晚曾在一个位置的泽村不同,即使没有照片,一郎那段消失的三年依旧掌握在江头哲文手中。

想到这里,江头哲文的脸上扬起一个平静的笑容。

“一郎在走之前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正在一郎屋内清理地板的彦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此时他抬起头望向门口,一阵脚步声过后,江头哲文出现在了那端。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这位彦己的高中好友身上,令彦己足以看清这位挽起衬衣袖子的精英男,他正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自己。

江头哲文自毕业后就凭着管理能力进入名校执教,之后担任业内有名的海堂国中球队经理,在一郎毕业后,江头更是兼任起高野事务局的职位。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业内知名的管理者,江头哲文走的是与小田切彦己完全不同的道路。彦己也因为信任着江头的能力,在自己最想逃避的时候,把一郎托付给了他。

彦己由衷地感谢江头,尤其是在对方于几天前把一郎带回这个家时,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无比感激地望着自己的好友。

“一郎对我说了什么?”

彦己逆着光,对比正面向光的江头,处在暗处的彦己显得有些阴沉。但江头摸透了彦己,知道在这张阴沉脸之下,只有对自己的懊恼。

“一郎对我说,‘我恨你,骗子’······你说啊,哲文。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在意过一郎的想法。”

江头加深了笑容:“那就找个时间,好好听听他的真实想法吧。”

3、离开

“小田切。”收拾好行李的泽村一行人来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是一郎不再留念,视线从落地窗前的男人身上离开,从沙发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

“小田切?没问题吧?”一旁的泽村连忙紧张地攥紧了一郎的手臂,炙热的温度几乎要传达进骨髓。一郎下意识抖了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泽村的衣角。

这动作惹得几人都拯住了,最后还是高岛反应过来,让泽村搀扶着小田切走出屋子。落在身后的春市拿起泽村掉下的行李,同高岛对视一眼后跟在泽村与小田切身后。最后,看着三位部员彻底走出屋子,负责收尾的高岛转而看向落地窗那头的彦己,走到他身后,对着这个始终背对众人的男人打了声招呼。

“小田切先生,一郎就由我们带走了。”

彦己没有回头,只是略微驼背,一声不吭地遥望着落地窗外的植物。

身后的高岛也没有其他话语,微微点头,也不管彦己看不看得见便转身离开。她走到门外,离开前最后看了眼那人,屏风后的那道朦胧身影依旧待在原地。

高岛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室,系上安全带时看了眼身后的三人,春市、小田切、泽村,三人放着宽松的副驾驶不坐,偏要一起挤在后座,若是以往高岛肯定要说上几句,但看着眼神闪躲的小田切,高岛此时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此,高岛当下检查好三人的安全带后,便一言不发的回过头踩下油门。

汽车发动了,载着四人似乎就要结束这趟怪异之旅。他们在那间臭不可闻的屋子里找到了小田切的一角,以及小田切本人,只不过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因为其父所说的那不可思议的“遗传性精神病”。

但泽村没有相信这番说辞,因为他只相信自己眼中的小田切。

“小田切。”泽村望着坐在中间的小田切,忍不住心里的喜悦邀住他的肩膀,“我们要一起去甲子园了!”

>“闭嘴笨蛋泽村!我知道了啊!”

一郎只是脸部泛红,张大嘴巴咿咿呀呀个不停。

「与预想中的完全不同。」泽村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转移视线,不自然地说道:“啊——等你回去后,大、大家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郎连忙伸直背脊,兴奋地点了点头。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吓吓他们!尤其是那个食言的臭眼镜!!”

一郎原本还想点头,但刚一颌首,一想到脑海里的那个身影,他竟本能地往后一缩,脸上转变为怯懦的表情。泽村不禁有些惊讶。

“···小田切,怎么了?”

一郎涨红着脸,握紧拳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做——乖、乖孩、子。”

泽村静静地望着小田切,似乎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人与以往的小田切有何不同。

“荣纯,先让小田切休息一下吧。”

泽村回过神,看向另一头的春市。从见到小田切后就没再多话的春市如今主动发言,平静的神态令泽村下意识想要跟着他的话来。

“是、是啊,小田切现在需要休息,我——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泽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冲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小田切傻笑。

小田切也回了个怯生生的笑容,但见泽村硬生生把头扭过去不再同自己说话后,他便局促不安地垂下头,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般。

春市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默默扭头看向窗外。道路上的景色正如他们来时那般。

现代社会难以周转的社交废物,来到古代后便可扮演先知,吃尽时代红利。遭遇重大挫折后一蹶不振的失败者,回到过去后便可避开错误,重获完美结局。相当岁数仍旧一事无成的平庸之辈,来到异世界后即可改写出身天赋,过上人人羡慕的美好生活。

无论什么原因而厌倦了自己当下生活的人们,在某一时刻,总会有意无意地想起重生,就好像让他们放弃了这副躯壳,重来一次似乎就能让自己弥补遗憾似的。

重来一次,对于败者具备相当大的吸引力,以至于重生相关是幻想文学里最热门的题材。可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明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亡是旅途的终点。不再会有另外一段人生在死后等待着你,我们所期待的重生只不过是不存在的、被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一旦能够再活一次,更正错误的幻想文学。

可对于小田切一郎而言,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并非一段不存在的幻想,而是真实发生在小田切身上的故事。而在很久以后,泽村与春市就会明白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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