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自行车的少年停在了一所超市门前。
此时已快到了中午,早晨10点半左右,我们抵达了青道高中校园内的便利店,黑发少年口中与棒球部关系甚好的店长所在地。
店长是个健谈的人,在黑色少年的指引下,我们得以与店长攀谈,这才从中得到了大家眼里的棒球部队员。
“他们,可是我们一直看着成长起来的啊。”说到这里,店长看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虽然说直到几天前,他们一直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应援就是了。”
“怎么会?如果是一直在球场外为他们加油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被队员记在心里的吧?”
“这个啊,也是我们的问题。其实前几年学校的比赛成绩一直不太好,虽然我们平时能看到孩子们的努力,可永远在通往甲子园的路上棋差一招,累计起来的失败让我们这些应援者也没能成什么气候,一直都是零零散散地观赛,也没有什么有气势的设备,所以注意不到我们,甚至是把我们当路人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啊。”
“···店长一直都有看青道的比赛吗?”
问到这个话题,以至中年的店长脸上露出一抹豪迈的笑容。
“当然了,毕竟我也是当年棒球部的毕业生啊。”
“咔。辛苦了。”
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将镜头放下,准备前往下一个拍摄地点。
2、昨日
浅野,你还记得吗?
周六那天,太阳在空中燃烧。
训练场内一如往常忙碌。学生们在训练,教练在监督,而浅野则坐在辅导室的桌前内,一边用笔记录着什么,一边听着窗外传来的呼喊。
天气特别炎热,即便坐在阴凉的室内,浅野手中的笔也不禁停下几次,从早上到下午一直没有完成工作。
中途,医务室的同事走了进来,和她寒暄了几句。这寒暄一开始还好,浅野还有些耐心,直到过了半个钟头,同事还带在办公室里和她聊些有的没有,她这才慢慢开始力不从心起来。
“你怎么了,浅野?”
“天气太热了。”浅野这么解释。
同事大抵上是信了,在她身后转悠,一边说道:“说的也是,往常10月份天气就会转凉,如今还这么热,真是有些奇怪。”
“嗯···”
浅野随意答应一声。她的额角上流淌下一滴汗珠,从脸颊慢慢滑落,一直都到了下颌角,浅野这才抬起手臂抹干汗液。
“你这是在?”
浅野一怔,下一刻突然手忙脚乱地把文件收了起来,刚刚被她书写的文件更是被压在了最末。这番动作结束后,她压抑着心跳,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同事,答道:“在整齐学生的资料。”
同事没有说话,静悄悄地看着她。
浅野在这道视线中饱受折磨,又扭过头,强压住刚才的慌乱心情,收拾起文件来。直到同事说出“就算是孩子们的辅导记录也不必这么保密吧”,静静等待回复的她才逐渐放心下来。
“这是他们隐私。”
同事笑了:“是呢是呢。”
在浅野听来,那笑声格外刺耳。她没有回头看同事的脸色,只是悄悄地捏住了藏在最末的文件一角。她当然知道同事在笑些什么,浅野现在认真整理的访谈文件从职业道德上看确实是隐私,但在这里,没有什么隐私会每周汇报一次,并且当着所有教职工的面上进行。
把这种广而告之的资料称作隐私,还不如把《未成年人保护法》叫做绝密档案。浅野兢兢业业的表现显得格外搞笑。但也因为这堪称搞笑的举动,浅野却是受到了经理的尊重。进而,浅野一直还坚持着,尽管她也不看好自己的行为。
“我其实有件事情想要问下你的意见。”浅野眉目低垂,青丝从耳畔顺势垂下。
“少见啊,什么困扰了你?”
“也没什么···我有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在原来的学校呆不下去了,想要换学校···”
“喂喂——”同事的脸上刚刚露出一副奇怪表情,就遭到了浅野的喝止。
“——不要误会了。那孩子没遇到那些事情···那个学校偏差值很高,她只是觉得在那里太累了,只是想换个新环境罢了。”
“···同辈压力?所以说是因为这个吗?”
浅野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说道。
“她父母找到我,让我帮忙劝劝那孩子,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说法···你说我应该怎么劝她?”
“她家里条件如何?”
“…还行…或许不太好…”
“那就当她是一般般吧!”同事叹了口气,闭上眼就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一般家庭,那么劝她的话理由就千千万万了。比如那学校偏差值那么高,她能待在那里就有更多的机会,一旦换了其他学校可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到时候后悔都没地去。何况她父母也是有难处的吧?贸然换学校对她父母而言压力也会很大。”
“···好理由。”
“又比如她已经待在那里那么久了,中途放弃不是很可惜吗?现在不习惯那里的氛围,指不定再待久一些就能习惯了呢?再说到哪里不是这样的呢?如果在学校还不晓得竞争,脱离大部队后,进入社会那就有的苦头可吃了。”
“这样啊···听上去真是有道理呢。”
“浅野啊,人呢,始终是社会性生物,要懂得变通的。即便不在此处,日本其他地方不都还是这副模样,如果因为年轻的时候吃不了苦头,导致做出了冲动举动,以后大概率是要后悔的啊。”
“嗯。”
“···浅野?”
炎热的夏风从窗外吹拂着,角落里的植物茎叶轻轻摇摆。“1、2、3、4、5、6、7···”窗外,阳光下奔跑的少年们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汗水的痕迹,整齐秩序的步伐犹如巨型机器碾压着土壤。
小小的辅导室内,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窗前的浅野背对着同事,持笔的左手臂微微颤抖着,发白的指端捏紧笔身,笔尖浸透纸背,晕开一团云雾般的墨迹。
身后的同事似乎意识到了浅野的异常,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那个平日里要强的背影如今看上去十分脆弱,脆弱得似乎一戳就破,同事不太敢动弹了。
“怎么了?”“是他?”
但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喧嚣声,打断了此时沉默的气氛。身后一度无言的同事漫步走到浅野身边,目光伴随着喧闹声来到窗外。只见原本带有秩序的训练场此时停下了所有项目,无论是围场跑的低年级生,还是打击、守备训练的高年级生,抑或是进行体能专项训练一军成员,此时或多或少地停下手□□夫,望着不远处向他们走近的一人,彼此交头接耳。
是棒球部的指导老师,平时并不常见,只有重要的活动需要宣布时才会现身棒球部。但现在他愁眉苦脸地来到棒球部的训练场,怀里还抱着一名棒球部员向浅野所在的大楼走来。
“浅野,我先去医务室了。”
撂下这句话后,同事便从身旁离开。而待在室内的浅野,则是一动不动地、静静坐在桌前。
“是他啊···”、“就是他,这几天他可是被使唤得不得了···”、“什么啊,你不也有做吗?”
指导老师抱着那名学生走进了建筑内,训练场内的部员们则在嘻嘻哈哈地讨论着,教练们没有容忍他们很长时间,不一会儿就大声喝止住乱七八糟的讨论声,重整秩序。
但伴随着逐渐消失的议论声,隔壁房间传来的交谈声却发清晰了。
“啪——”
浅野听到隔壁传来撞击声,她想象房门被一把推开,撞击到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怎么回事?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附近的居民刚刚发现他倒在校外,状态很糟糕···现在说这个没意义,你先看下这孩子的情况!”
“好、好的···”
一阵沉默过后,同事忽然压低了声音,浅野只能听得断断续续。
“···看上去···但主要是其他方面···”
“我的意思是,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我觉得,要不要去···”
“老师,如果没有太大问题,我们处理就好。”不过指导老师的声音倒是意外地很清晰。
“······我知道了。”
窗外的部员们还在议论。
“真希望他不要那么早退出···不然我们就会有好一段时间的无聊期了。”、“我说你们,总该松弛有度吧?闹得现在这样,指不定又要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了。”、“是啊是啊,也要维护棒球部的名誉啊~”
恍惚间,浅野已是低着头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撑在桌面,背部因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因她的动作,椅脚在地面上急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叫声。
这刺耳声甚至盖住了隔壁犹如打斗般的动静。
“···浅野老师也在吗?”听到了她发出的声音,隔壁传来指导老师的发问。
“啊、啊,她在的。”
“浅野老师在的话,正好帮大忙了。”
“仁科老师!”
“···怎么了?”
“那个···她、她现在可能还——”
“——她也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屋内的浅野低着头,颤抖的双目注视着桌面上的文件。白纸黑色,这些文字就像浅野无聊的自尊心一样,固执地存在着。仿佛力竭般,浅野缓慢抬起手臂,将桌面上的一沓文件立起,踏踏两下理好高度,随后从最末尾拿出一张文件。
“浅野老师···浅野老师?”
门被打开,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叫住了浅野,而后者低着头站在桌前,刚刚整理好文件。
指导老师静悄悄地瞧着浅野的身影。
“···浅野老师?”
“嗯。”
他走近浅野的背后,指望着这名棒球部的心理辅导员能够为自己解决当下难题,但当他看到对方慢慢回过头后,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庞令他不禁发愣。她的样子简直太奇怪了。已不是热疯了能解释得了,刘海下的双目睁大,深棕色的眼睛却没有光彩,鼻间呼吸急促,其下嘴唇微张,间隙里露出洁白的牙齿。
“···浅野?”
指导老师放轻了音调。
这会儿,刚刚还有些怔了的浅野终于醒来,回过神般望了指导老师一眼,又看到站在门口的同事,那人躲了她的目光,没敢与她对视。
几分钟后,当浅野来到隔壁,她在那张床上看到的只有一位“老熟人”,几个月来一直受自己照顾的小田切一郎。浅野靠近了过去,在床边蹲下。白衣女教师蹲在洁白的床边,伸出双手抚向床铺上颤动的少年。
1967年,美国心理学家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蜂音器一响,就给狗施加难以忍受的电击。狗关在笼子里逃避不了电击,于是在笼子里狂奔,屎滚尿流,惊恐哀叫。多次实验后,蜂音器一响,狗就趴在地上,惊恐哀叫,也不狂奔。后来实验者在给电击前,把笼门打开,此时狗不但不逃,而是不等电击出现,就倒地□□和颤抖。它本来可以主动逃避,却绝望地等待痛苦的来临。
这就是习得性无助。
浅野匍匐在床边,低头探视下方的病人。忽然,一声啜泣声响起,床上伸出一双手臂胡乱抓挠,她脸上的眼镜被打落在地,脸上很快出现一道抓痕。
“抓住他!别让他乱动!”
不远处的两位中年男子见了,很快靠近到床边,一左一右地双手锁住床边。
“狂奔,屎滚尿流,惊恐哀叫,笼子打开后的狗这些本能都没了。因为它们已经知道,那些是无用的,这就叫’习得性无助‘。”
“啊——啊——”
一滴汗水在浅野的额头上滑落,激起青筋的双手摁在苍白的床单上,指端泛起白色。
“怎么样?”
刚才屋内走出的浅野干咽了口唾沫,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墙边:“已经···稳定下来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另两位男教师依靠在墙边,一言不发地抓挠着头发。
“可恶,这臭小子是第三次了吧!”
同事看了眼来回走动的指导老师,试探道:“···这事,恐怕没办法再——”
指导老师却立即不耐烦地反驳道:“没办法也得有办法,这事要是闹大了,学校的声誉就会收到严重影响!这个月来已经有几个学生家长跟我打电话询问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那,现在怎么办?”
“先按以前的来吧,压下去一段时间再看看。”
楼道间安静了会儿,但在不久后,指导老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浅野,麻烦你再出具一份报告吧。”
“他、他都知道。”浅野的声音在颤抖。
“你在说什么。”
浅野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发现对面两个沉默的男人正注视着自己。尤其是指导老师,几乎是以审视的目光在看着她。
“他知道了什么。”
那双平时和善的眼睛现在却让浅野心底发凉。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浅野想起来几分钟前,她向其他两人表示自己要与小田切独处谈谈,结果在两人走到门外后,原本处于某种癫狂状态的小田切突然恢复“正常”,以一副从来没有过的表情对她说道。
>“浅野老师,其实我的睡眠状况很差。所以每次躺在辅导室的时候,我都没有真正睡着过。”
“浅野?”指导老师面朝她走近。同事紧张地立在他身后,视线在她与他之间来回流动。
“浅野,你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吧?”
又一次的催促声,把浅野推到了悬崖,这个低下头浑身发抖的女人依靠在墙壁上,身体慢慢下滑。
“浅——野——!”指导老师拖着长腔问道。
浅野犹如精神崩溃般捂住双耳。
“仁科老师!要不让浅野先静一会儿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现在是她安静的时候嘛?”说着,浅野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用力拉扯了一下,整个人随即像是一只木偶一样无力。“浅野!打起精神来!出报告!!”
“仁科老师!”
“给我闭嘴!”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在楼道间响彻。
楼外的部员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看向辅导室的那扇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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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得性无助,是重塑一个人的很好方法。无论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不需要告诉他们原本的是错的,不需要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只要在原本的基础上灌输【无法阻止】的痛苦,那么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们就会返回一张白纸的状态,进而生长成社会想要的样子。
“这种方法,对什么人都有效。”
“你还记得吗?浅野。”
坐在对面江头放下咖啡杯,露出一个怀旧的笑容。
“这是我们以前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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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挤出了更新。
感谢在2021-11-08 02:28:46~2021-11-29 02:1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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