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英抄着手,下颌微抬。他本就比绾宜高上一头,此时正俯视着她,目光清淡如水,毫无锋芒——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莲英。尤其是见过昨日抱着娘亲尸身痛苦的莲英之后,更加不敢确信这是同一个人。
而他的这一声好,说得云淡风轻又举重若轻,却如万钧雷霆般炸在每个人的耳朵之中。绾宜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莲英道:“绾少主不必一再确认,我已经答应了。”
“阿英!”潇清欢和修齐都大感意外,齐声惊呼起来。
潇清欢算是与莲英一同长大,知他城府智计,更知他清高傲骨。但却从不知他还能这般隐忍。一时之间气愤不过,手压在剑柄上,想要冲上去替莲英出口恶气。
而修齐与莲英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知己。如今这局面,更知他处境艰难,须行不平常之举才能维持住莲氏和长州的安稳。但他也觉得莲英退让过了头。平心而论,易地而处,他实在也做不到莲英这般。
莲英按了按潇清欢的手,又对修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不用他们帮忙自己也能处置。转身将尹横招呼过来,令他前去传话:叫莲氏子弟收集棺木,收殓绾氏死难者,送还给绾少主。
尹横一愣,咬了咬嘴唇,虽不情愿,但对莲英的话向来都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但还是是不满地看了绾宜一眼,转头跑了。
莲英又叫来尹默,叫她去拖住雪千影,千万不要让她到前面来,免得血溅五步,再起纷争。
尹默含泪去了。而此时在场的莲氏子弟,又有哪个不是红着眼圈,强压怒火,满腹的委屈?就连到场的宾客们,也有很多看不下去。只是莲英已做决断,旁人又哪有立场相劝?
这时,潇铭圭突然站了出来,唤了一声英儿。潇氏与莲氏多代交好,莲英叫他一声伯伯。潇家主脾气直爽,向来见不得小辈受人折辱,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若不站出来,看午夜梦回,莲威都要怪他。
“潇伯伯。”莲英连忙欠身行礼。
潇铭圭站到莲英身前半步的位置,一副袒护的样子,还不忘狠狠地斜了绾宜一眼,之后才对莲英道:“有什么难处,还有叔叔伯伯们,倒也不必这般委曲求全。难不成还怕了这个小丫头?”
绾宜见还有转机,忍不住笑道:“潇家主,请你慎言!”
“我与自家侄儿说话,关你什么事?绾氏好歹也是十大世家之一,这家教门风实在不敢恭维。”潇铭圭阴阳怪气,把不少人都逗乐了。
绾宜也借势想要把事闹大,冲上来就要与潇铭圭理论。
“潇伯伯,您好歹是炎州之主,没必要替绾家主教育子女。”莲英拉着潇铭圭的胳膊,往后拉了两步,“绾少主所请甚合情理,没能将绾氏死难者提前入殓等候绾少主来接,是我的疏忽,此事是我莲氏失礼在先,也怪不得绾少主怪罪。”
潇铭圭瞪大了眼睛,看着莲英。他印象里的莲英,虽然继承了莲威的温厚,却也常常显露锋芒,大是大非上从不退让,今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