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栖哥哥,”容妙嫣咬了咬牙,扯住谢昀的衣袖,“妙嫣查到了一件事。”
谢昀道:“妙嫣请讲。”
他在做太子伴读时,也曾看着这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知道她自幼与众不同,聪明惊人。
容妙嫣的红唇微抿着,有些犹豫,眼角的泪痣将她衬出清妩的风姿。
“公主......也是为苏家求情的吗?”
谢昀回想到刚刚路过的太子,不经意的皱了皱眉,问道。
容妙嫣摇了摇头,眼眸沉了几分,扯着谢昀的衣袖,在他耳边,缓缓的说:
“不,妙嫣是来补刀的。”
谢昀一惊,就听少女继续说道:
“李元驹去岁回京,在京城购置了一处宅子,宅内养着一房妾室,这妾室十分貌美,是......太子送的,而且,姓苏。”
“你如何得知?”
“自然有我自己的方法,景栖哥哥只需知道,这些事,都和母后无关,母后早已被他们苏家除名在外了,他们要死,可别把血溅在我与母后身上。”
说完,容妙嫣松开了手,整了整自己宽大的官袍衣摆。
她优雅地朝谢昀欠了欠身,红唇扬起一抹轻柔笑意:“景栖哥哥,妙嫣告辞。”
谢昀望着那身着藏青官袍,却戴着金玉簪,摇曳生姿的身影,温润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低声呢喃:
“太子,你还真不一定是,唯一的储君。”
张奉才走来,恭敬地道:“谢侍郎,陛下已经在乾元殿等您了。”
谢昀在张奉才的带领下,走进了弥漫着浓郁龙涎香的乾元殿。
“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
谢昀缓缓抬起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那人还是十分年轻的,猛地看过去,甚至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他穿着一身浅金色的常服,面容俊美的像是富贵人家的清雅公子,阖着眸闭目养神,便显得格外温和,甚至有一些让谢昀心生好感的书卷气,柔和的面部线条,透露出一抹悲悯意味。
容璟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阴鸷和深沉,让人内心陡然一惊。
“朕是要问你,睿王,真的死了吗?”
谢昀平复着内心升起的一丝恐惧,镇定的点了点头,说出早就组织好的语言:
“是,臣到达鄞州后,立即去了睿王的灵堂,顾澜和容五殿下为臣开棺验证,确认睿王已经毫无生机,臣怕有异,特意为王爷守灵一晚,又留下了一名手下才回京,而臣的手下比臣晚两日,他亲自看见睿王的棺椁——”
“好了,不必赘述。”
容璟忽然打断了谢昀要说的最后两个字,深吸一口气,浓墨般漆黑的桃花眼,泛起了一丝血色。
“他竟,真的死了。”
他的声音更加沙哑。
谢昀很是疑惑,他还以为以皇帝那样多疑的性格,会盘问他种种细节,甚至再派人仔细调查。
没想到,皇帝只是听他说完,就相信了他的话。
一时之间,谢昀有些不知所措。
容璟定了定神,摆手道:“景栖,你可以退下了。”
谢昀温润如墨玉的眸子锐利了两分,他又一次跪下,将袖中的卷宗案牍呈上。
“臣还有一事禀告陛下!睿王临死前告诉顾澜,他曾怀疑苏家与李元驹有关,这些,都是他找到的证据,和顾澜审讯李元驹得到的证词。
苏家是太后的母族,此事涉及太后清誉,臣请陛下严查。”
容璟居高临下的望着谢昀,眼神晦暗莫测。
“谢昀,丞相,是你的老师。”
谢昀抬起头,轻轻地开口:
“臣更是皇上的臣子,大燕的子民,而且臣还认为,睿王的死与苏家有关,顾澜曾将刺杀睿王的刺客查明身份,发现他们并不是魏国人,其中有三人,都是苏家庶出一脉的远房亲戚,还与......太子有关。”
“太子?”
谢昀毫不犹豫将太子卖了:“臣不敢隐瞒陛下,太子殿下刚才,以储君之位威胁臣,要臣不要弹劾苏家。”
容璟冰冷俊美的脸,更加阴沉。
一旁的张奉才忽然跪下,磕头道:
“陛下,刚刚谢侍郎在西华门,太子殿下的确......与他议论事情,但是不是为苏家求情,臣真的不知道。”
容璟的眼神幽冷异常,低沉的反问:“你认为,是太子和苏家,害死了睿王。”
“臣亦不确定,但太子的确对臣说,苏家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昀的每一个字,都不带有自己本身的情绪。
他像是一个静默的叙述者,仿佛没有任何立场。
他在赌,
赌哪怕是早已抛弃了为人情绪的皇帝,也会为自己兄长的死,而产生一丝悲痛,一丝心软。
而容璟的眼神告诉他,他赌对了。
一瞬间,容璟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深深疲惫。
他说:
“朕会仔细调查此事,若此事,真的和太子有关......”
谢昀连忙跪地劝道:“太子是一国储君,陛下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怒动摇国本,何况此事还需调查——”
容璟的声音很低:“景栖,你若有时间,便去一趟容祁俊那里,替朕看看,他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蠢,若聪明些了,便考考他的学问,可有什么长进。”
谢昀立即道:“臣必尽心辅佐二殿下。”
容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他似乎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普通的兄长,父亲。
谢昀的眼神也很是复杂,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皇帝。
“你知道吗,睿王让朕封容珩为王......朕,看在他已经死了的份上,满足他的遗愿。”容璟深沉的说。
谢昀还不知道,自己来之前,妙嫣已经劝说了一波。
他只是感觉,今天的一切都很是顺利,皇帝似乎不用他开口,就自己劝说了自己。
“那皇上,要封他为什么王?”谢昀问道。
谢昀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传闻。
据说,容珩三五岁时,先帝就想将他封为——燕王。
这封号与国号一样,实在太过尊贵,当时群臣反对,连潇妃的父亲平南侯老侯爷都跪下进谏,先帝才因此作罢。
不论如何,皇帝不会将容珩封为燕王。
同时,谢昀也明白,皇帝就算是封容珩为王,也只是因为南境的复杂情景,睿王世子年幼,不可能让容允浩去南境主持大局,而此时南境军中,又都信服顾澜。
所以,容珩这个王,是用来制衡顾澜的。
皇帝可能永远不知道,这俩人已经搞到一起去了!
许久,就当谢昀以为容璟并不会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容璟开口了:
“湘王。”
“襄?辅佐陛下,公举大业——”
“潇湘的湘。”
他妥协了,封容珩为王,
却要用这个封号提醒容珩,永远不要忘了,曾经潇湘宫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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