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奉才最终还是和小厮一起出了门,不出他所料,来拜访他的就是二皇子。
黑金色蟒纹的马车停在张府门口,容祁俊一袭青衣,腰坠白玉,狭长的双眸很是温和,端的是翩翩有礼。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如今的打扮,也显现出几分文雅来。
自从钱贵妃薨逝,钱家倒台,容祁俊也因为逛青楼和勾结夫子等事,被牵连着逐出了宗学以后,他就再也不能安心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皇子了。
半年的时间,让容祁俊改变许多。
前些日子,太子因为苏家的事情,被皇帝责令闭门思过,容祁俊却奉旨和韩安德等人一起主持了春闱。
这次春闱,再没有发生任何让皇帝不满,或者徇私枉法的事情。
——嗯,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而这段时间,皇帝又让已经成为户部尚书的谢昀,三天两头跑去二皇子府讲学,要知道,谢昀此前可是太子詹士,若无意外,以后是太子少傅、太傅,是要成为一国帝师,皇帝左膀右臂的人。
他奉旨给二皇子讲学,就像是一个信号,让太子党在朝中兵败如山倒,容祁俊的二皇子党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张奉才望着容祁俊,心想,虽然自己曾经看不起他顽劣不堪,但是或许他经历一些磋磨,也能成为一个明君吧。
容祁俊身后,只跟着一名侍卫,和马车上的一位车夫。
“奴才见过二殿下。”张奉才恭敬的行礼。
容祁俊“哎呦”一声,连忙上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笑容温和:
“张公公快快请起,张公公是看着祁俊长大的,在祁俊心里就是长辈,祁俊怎么担得长辈之礼呢。”
张奉才惊讶的挑起眉,没想到许久不见,二皇子居然变得如此谦和,难道,是谢昀教得好?
他内心很是满意,不由也露出几分笑意:“不知二殿下今日前来寒舍,有何要事?”
容祁俊脸上露出几分纯真的笑容:“没有事情,就不能来看望您了吗?我啊,其实是想吃张公公做的甜年糕了,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您常常做给我吃吗。”
“这不是什么稀罕物,没想到二殿下居然记得,二殿下请进,奴才马上给你做。”
张奉才当然不会忘记,那都是陛下还是太子时候的事情了,但他没想到容祁俊还记在心里,顿时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张若水等人都被他安置在别院,容祁俊不可能知道,所以张奉才很放心的将他迎进府。
容祁俊又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支犀角卷轴,晃了晃,声音爽朗:
“本殿前天机缘巧合,得了一副陈道子的青松图,知道公公喜欢,特意送来与公公一起品鉴。”
张奉才喜欢陈道子的画作,这是容祁俊无意间得知的,为了结交他,容祁俊可是花了不少精力财力。
“奴才多谢二殿下抬爱......”张奉才笑得合不拢嘴。
他知道容祁俊是来拉拢自己的,可人家每件事都做在了自己心坎上,他完全无法拒绝。
而且容祁俊这张脸,外貌有几分像皇帝,给人的感觉,却比皇帝身上那让人战栗的气息要轻松许多。
大门关闭的刹那,张奉才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了?”容祁俊问道。
张奉才摇了摇头,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但无所谓了,就算二皇子来拜访他的事情传遍京城,他既然迎接了二皇子入府,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何况,他张奉才永远只站在皇帝这一边,而皇帝,现在站在容祁俊这边。
一切只是二皇子想吃甜年糕,顺便邀请自己一起赏画而已。
“没什么,走吧。”张奉才说着。
容祁俊微微一笑,不经意的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若有所思的勾起唇角。
瞧,
有人急了。
大门关闭良久,张府门外一处角落,一道黑影急速闪过。
黑影七拐八拐直接跑进东宫,亮出自己的令牌后,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让他赶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正在逗弄自己新得的一只鹦鹉,表情愉悦,就见黑影跪倒在地,气喘吁吁。
“出什么事了,慌张成这个样子,本宫说了多少遍,做事不要急躁,要有条不紊。”太子很不满意手下这般慌张,皱眉问道。
黑影跪着道:“属下知错,属下今日奉命跟踪二皇子......”
太子听到“二皇子”三个字,喂鹦鹉的手微微一顿,双眸眯了起来。
“哦?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就是重新主持了一次春闱吗,我这个二弟,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安分了,他恐怕是忘了,谁才是一国储君。”
“不安分,不安分!”
鹦鹉叽叽喳喳的重复起来,扇动着碧绿翅膀,让太子的眼眸霎时间冷了下去。
黑影额头一滴汗落下,小心翼翼的开口:
“二皇子今天一清早,就去拜访了陆丞相,午时去了吏部尚书韩安德家,出来时,是韩安德的小女儿韩萱儿相送,刚刚,刚刚——”
还没听完,太子已经不复冷静。
他的手攥成了拳,暴起几根青筋,随着鹦鹉一声惨叫,竟然硬生生拔下了一根浅绿色的羽毛。
听见鹦鹉痛苦的啼叫声,容祁淳连忙轻轻地拍着它的身体,仿佛安慰。
随即,他双眸镀上了一层阴冷的幽芒,咬牙切齿的问:
“刚刚,他又去了哪里?”
“二皇子去了张奉才在宫外的府宅,张奉才亲自将他迎了进去,似乎,两人要一起品鉴画作。”
“欺人太甚!”
太子拂袖将一侧桌上的案牍扫到地上,眼神无比冰冷,胸口激烈的起伏着,显然已经暴怒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