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侯府,是乌鹊楼和暗堂的合作所为,还加上侯府的府兵一起,自然不只为了救老夫人一人。
如今,侯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从顾老夫人,周婉清到王氏,顾长亭与顾承业,以及子衿子佩等丫鬟小厮,甚至包括看门大爷曾大旌,都藏在睿王府。
幸好王府不比定远侯府小,完全能够装得下这些人。
王氏的家人已经提前接到消息,低调闭府,周家在京城的商铺也关门歇业,宫内的怡妃更是称病在自己寝宫中,行事无比低调。
“只是可惜没办法救出怡妃,还有那些府兵虽然散去归家,说不定还是会被牵连问罪。”顾澜低声呢喃。
顾二爷捋了捋新蓄的胡须,沉稳的安慰:“祸不及家人,皇上再怎么治罪顾家,也不会牵连到无辜之人,澜儿,你不必自责。”
顾长亭擦着鼻尖的面粉,支支吾吾的说:“是啊澜,澜儿妹妹,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你已经做到最好啦,就是,就是......哥哥有一事相求。”
他说着,自己的脸首先红了起来。
顾澜问道:“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穿,穿个裙子呀......”顾长亭的话语结结巴巴,双眸却放着光,目光灼灼的望着顾澜,“我的妹妹,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妹妹!”
顾澜微微一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低下头,掰起手指。
她打算,给珩兄一个惊喜。
躲在睿王府只是权宜之计,按照现在京城内的搜捕局势,两三天便会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
顾澜本想着,容璟也知道容珩不出五天就能回京,肯定会在五天内沉不下心来找自己,届时她只需伤了容璟,自然可以换个地方,临鹤也能在调换关押位置之时救出自己。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容璟在五天的第一天就来见她,而她因为容璟的话,原本的试探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恨意,导致她刺伤容璟出宫后......容珩还在回来的路上。
顾家如今已经和容璟彻底撕破脸,一旦容璟发现他们的踪迹,一定会派禁军以谋逆罪名围剿,所以,顾澜必须要赶在容璟发疯之前,与容珩和他带回京的大军会和。
傍晚,顾澜吃着王氏做好的炸鸡,默默地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
容珩还在回来的路上,自己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出京,那就先这样吧。
没有什么是一顿炸鸡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就再来一顿火锅。
如果还烦恼,那一定是因为吃的不是二婶亲手做的秘制炸鸡。
顾澜蘸着自己的调料粉,短暂回归了一刻钟的顾小侯爷快乐生活。
就在她开心啃鸡翅的时候,一声闷响,一个浑身血呼啦的人就从墙上掉下来,滚到了她面前。
临鹤还穿着宫里的红色太监袍服,只说一句“容璟醒了,我暴露了”便晕了过去。
“醒的倒挺快。”顾澜瞥了他一眼,见他只是单纯的跑得太快累晕了,身上的伤还是自己为了获取容璟信任捅的,便放下心来,继续面不改色吃炸鸡。
“我就说你此番再回去一定会引起容璟怀疑,叫你别回你不听,还要我给你布置张奉才的尸体,”顾澜咔嚓咔嚓,抬头看了看天色,语调慵懒自若,“结果还不是回去半天又回来了,天还没黑呢,白白自己捅了自己两刀。”
临鹤倒在地上的身体抽了一下。
天色渐晚,侯府众人已经入睡,顾澜将途中醒来一次的临鹤安置到空房里养伤,得知是妙嫣让他赶快离开皇宫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她独自坐在后院,身上披一件雪白毛毛领的狐裘,怀里是一只精致的小手炉,散发着热乎乎的温暖。
顾澜仰头凝望天空的月亮,手旁边,是一罐橙色橘子味的糖豆。
月光如水,悬在梧桐树梢,温柔的将光辉倾洒人间。
“过两天就是除夕,幸好我回来了,能和祖母母亲她们团圆,只是珩兄不一定能够赶回来过节。”顾澜感慨道。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子衿陪在顾澜身边,她还是习惯叫顾澜公子,“公子此番入宫,达成所愿了吗?”
顾澜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回想起夏荷的事:“身份昭告天下,也知道了当年的一切,算是心想事成,可有些事知道的太清楚了,难免恶心痛恶。”
子衿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走回屋,换了一只新的手炉给顾澜,手中多了一只精致的紫檀木匣。
“这是什么?子衿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还得半夜三更偷偷拿出来。”顾澜兴致勃勃的问。
子衿温柔的说:“奴婢知道公子的心思,这是奴婢送给公子的礼物。”
顾澜打开木匣,指腹轻抚里面的东西,微微失神。
这时,枯树抖散了几捧落雪,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墙头跳下来。
“宝儿?”
顾澜看清来人后,连忙将自己的手炉给了小女孩。
“怎么来传信的你,怎么了,游鹰呢。”
宝儿是杜常宁行走江湖这些年收的小徒弟,有些武功在身上。
宝儿气喘吁吁的说:“游大哥刚,刚刚接到了王爷的消息,立即领着乌鹊楼的人翻出了城。他让我告诉您,王爷率大军回京,但大军在后,百余轻骑随王爷一起作为先锋,大约明日便能赶到牧城,他担心禁军在王爷回路上设埋伏,要去接应王爷。”
“明日?”顾澜睁大双眼,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她知道容珩一定能极快的回来,却没想到他能这么快。
顾澜下意识看向子衿:“我......”
子衿神情肃然,眼中没有任何阻拦与不舍,拜道:“公子,奴婢和定远侯府阖府上下,等公子回来。”
“放宽心,等我回家。”顾澜点了点头,刚要放下木匣,指尖却顿了顿,又嘱咐道,“宝儿,消息既已送到,你便留在侯府休息,这么晚了,你若回去恐有危险。”
宝儿面露犹豫:“那,那澜姐姐呢,你也要去找王爷吗。”
“嗯。”顾澜应了一声,抱着木匣回了自己房里。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走出房间,已经换上轻甲和一件灰青色的披风,李伯也出现在后院,带来了宝儿同款消息。
顾澜轻轻地抚摸着龙泉宝剑的剑鞘,仿佛感受到那铮铮战栗的剑身,它也在兴奋吗。
她神情一肃,将剑挎到腰间,又接过了李伯取来的湛金枪。
顾澜仰起头,看向天边一轮残月,眼神笃定而深邃,红唇轻启:“走,与我先去找一个人。”
少年的唇角带着不羁笑容,像惊艳世人的昙花在夜里灼灼绽放。
“驾!”
马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落下一行由远及近的黑色蹄印。
骏马飞驰,快如雷霆,几乎追上了天际边蒙蒙亮的一线朝阳。
“王爷,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休息一会儿吧。”
身着定远军黑甲的穆隼敬佩又复杂的望着身侧的容珩,他的声音沙哑,寒风倒灌进他的心肺,带起火辣辣的刺痛。
这些日子,穆隼与容珩同吃同住,一起征战沙场,已经彻底被这个年轻的湘王折服,他越是了解容珩,便越敬佩其坚韧不拔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