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之前,盛馥才入外傅之年,盛为刚到龆龀之龄。府中大郎比盛馥就长了整十岁,因此虽疼爱弟妹,却是自小不与他们为伍。小姐弟俩自小一处读书玩乐,十分亲密。
盛馥自小得父亲宠爱,常带在身边混迹于那官场商场一众应酬之地,慢慢的,便不喜习那瑶琴女红,反独爱看些传记、史记。
对于这个弟弟,盛馥向来维护得紧。有时盛为调皮得过了,怕家中责罚,盛馥总是想法帮他圆过去。偏盛为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即便是被罚了,隔天却又是一个混主意。而盛馥本来也就是个胆大的,于是经常两个一起,做出些混账事来。
那年春末,姐弟俩跟往年一样随着祖母回了盛家园子。园子虽大,厨子虽好,几天之后便觉得无趣。盛为惦念着外面食肆里的烧鸡,跟祖母回了要去,祖母却说是春夏外边东西吃了容易生病,不许去。盛为气不过又馋不过,便撺掇姐姐一起溜出去吃个够。
盛馥一听,顿觉有趣。当日下午,姐弟俩便借口午睡,各自支开家仆,挑了个僻静角落翻墙而出。
姐弟俩一到街上,就跟脱了线的风筝一样,欢脱非常。姐弟俩一路吃,一路买,一路逛,只是直到吃撑了,还是未曾找到那卖烧鸡的食肆。
盛为毕竟年幼,一会儿便走不动了,盛馥便让他呆在原地,继续吃他的糕,自己再去附近看看能否找到那烧鸡。
待到盛馥回来,身后居然跟了两个又瘦又脏的小丫头。盛馥劈手就把盛为怀里那一包吃食夺了,拿了好些食物分给了那两个小丫头。
按照盛为的说法,那俩丫头的吃相,直接吓住了正扯开嗓子嚎哭的盛为。那种快噎死了还要往下塞的样子,让盛为之后做了好久的噩梦。
盛为问他姐姐哪里寻来的这两个吓人的饿死鬼。盛馥说她往前面巷子里寻烧鸡的时候,看到她俩正跪在地上乞讨。当她看到那两双黑亮的眼睛里透出的哀求与绝望,顿时觉得不能让她们饿死。于是也不寻烧鸡了,带着她们来找盛为拿吃食。
俩人吃罢,便跪谢盛馥盛为。盛馥见她们礼数周全,不像那寻常逃荒的庶民,便问她们为何如此狼狈又在街上乞讨。两人说是因战乱流落到此。原是有一宅子的人,病的病,伤的伤,到了这里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城郊寻了个人家废弃的破屋,暂时安顿。
她们也不知别的,只是看着大人们为吃的发愁,就商量着偷跑出来,讨些吃食给那些生病受伤的。只是没成想实在是饿得忍不住了,自己先吃了那么多去。说着说着便哭了,懊悔不已。
盛馥听了,便把那包吃食全部给了她们。让她们先回去,说是明日一早还在这里见。便带着盛为回了家。
姐弟俩回了家,就开始喊饿。只是这一天,这俩小主子的口味甚是奇特。一个要吃馒头,各种馒头,菜馅儿的,肉馅儿的,反正要带馅儿的。另一个要吃糯米团子,也是一样,要各种带馅的,还要那腊肉,腌菜作陪。
厨房一顿忙乎之后,刚安生没多久。这姐弟俩又饿了,这回一个要粽子,一个要糕。就这样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一众厨子忙了个半死。
至于这女郎,二郎是不是吃得太多,没人上心。本就是些一盘子菜才吃一口的人,要得再多也吃不了多少下去,只要主子高兴,便是圆满。
到了夜里,盛馥又溜去府里的药房,挑些认得的成药拿了一堆。又去跟老祖母说,明日姐弟俩要花一天背书,任谁也不许进去打扰。老祖母听得是背书,一口应允。
第二日一早,盛馥带着盛为另加七、八个包裹,还是翻墙而出。待两人到了昨日那地方。却见那俩小丫头早已侯在那里。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好看娘子。
娘子跟姐弟俩道谢,衣衫褴褛掩却不住士族气派。盛馥说要跟了去看看。那娘子起先不愿,盛馥说你若不愿那包裹也还我罢。娘子无奈,见姐弟俩尚且年幼又再三确定无人跟随,想来不会有什么利害,便答应了。于是盛为一路哭着跟着她们到了城郊那所破房子。
说到此处,盛为喝了口乌梅汁,问向听得入神的刘赫:”你可知。。。。。。?“
“初柳、绿乔!”
盛为一口乌梅汁差点没喷将出来,一把抓住刘赫:“你怎么知晓?是盛馥早告诉了你?”
刘赫把盛为的手掸开,学着盛为的样子:“非也,非也。。。。。。”
旋即一笑:“你可记得,出发那日在门口,初柳,绿乔是随着垂伯一起过来的。再看平日里她们与你相处,也并不是寻常主仆间那样,反倒是亲厚得很,原来是幼时的交情在这里。”
“哼!你倒是个处处揣摩的,心机厚重得很。”盛为甚是不悦刘赫就这样轻易破了他的悬念,在一边哼哼唧唧,乌梅汁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够了罢,喝够了继续说,毕竟孤随时会被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