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娘与宋颜今日逛了一路。原说好是宋颜请沈家娘帮他参详一二,但每每却是到了卖首饰头面、胭脂水粉的铺子,宋颜必会找个由头扯着沈家娘进去看上一看。
食色性也,任是沈家娘这等一贯自觉不在意皮相之人,看到这些珠光宝气,姹紫嫣红,也是被迷了眼,馋了心。摸摸荷包里那几块银币,想起方娘子那颐气指使的样子,沈家娘犹豫再三,终是买下了一根镶着绿松石的银簪,跟一盒水粉色胭脂。
宋颜却必是细细地看了,最后挑些看着清雅、特别的银簪、银笄,买了些许。
待到了成衣铺子,沈家娘只挑了一套月白对襟衫搭松花绿配秋香色裙裾再加一块月白拼秋香色围裳,宋颜直呼: “太过素净了!”沈家娘也只是不理。
宋颜倒也不再管她,挑了两身自己的衣衫之后,又是让店家包起了几套女郎裙衫,那主色,不是嫣红便是蔚蓝,甚是粉嫩娇艳。
沈家娘见了,心道这必是宋颜买了送与相好的女郎。又看宋颜是精挑细选,想那女郎能得情郎如此倒也是个有福的。
走了大半日,两人均是有些乏累。宋颜便挑了间看着清雅非常的茶肆,以相谢沈家娘为由,硬拖了沈家娘进去。
小二引了两人至窗前小桌落座,又取了茶单来。宋颜也不看,直接递予沈家娘。
“在北地之时,惯来是蜀地的茶多。如今到了这里,自是要请沈娘子选上一选北地少见的,也好让我开了眼界。”宋颜轻言笑微,一副和煦模样。
“那便要晋陵的罢。不用雨前的,明前的便好。”沈家娘也不看茶单,径自吩咐了小二。
宋颜又要了几样点心,待小二去备茶,笑道:“沈娘子为何不要雨前只要明前?可是忧心我一会付不了茶钱?”
“如今已是入秋,这明前、雨前本也就相差无几。既如此,又何必去挑那贵的?”沈家娘也不怯,如实道来。
“我来之前,听闻的都是南朝女郎骄奢、纠缠。来之后,识得一个方娘子,乃是女中丈夫;如今又是识得沈先生,也是爽利干脆,全无半分造作。可见这传闻是听不得的。”
宋颜眼中清泉又是叮咚流淌,任是沈家娘一向自诩心肠跟那坚石一般,也是被那清泉冲刷出了些许碎石扬沙。
小二端上茶点。宋颜取了为沈家娘斟茶,似是顺口说道:“沈先生既然以琴谋生,为何不去那乐府试试?好歹那是在公中,旱涝保收。不比家学馆强些么?”
“那宋先生为何也是不去乐府?反而为那耀王门客?”沈家娘不答反问。
“我乃寒门学子,自幼漂泊。亏得自少年时便蒙殿下照拂,才得今日。北地公爵府,不,如今是王府,于我就似乡梓故里,我自是不会离开。”
“你我倒是相似,少年漂泊,又都是遇见贵人!”沈家娘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
宋颜一时未曾听清,再想问时,只看见沈家娘鹿眼噗噗,便看呆了,再也问不出什么。
“我膝下有一儿郎,故乐府虽好,但却不是我的去处。”沈家娘凄婉一笑:“我们原是孤儿寡母到云城投靠我幼时乡亲而来的。”
宋颜听了,拿起一块赤豆糕就整块往嘴里送,一时噎住,又是顿足,又是捶胸,窘迫不已。
沈家娘心中起了涟漪:“他为何一听我是寡妇便是如此失态?难道是嫌弃寡妇不祥?”当时就冷了脸:“宋先生,我原是知道有些乡俗觉得寡妇不祥。若是宋先生刚好有这一妨,日后我自会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