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静若寒蝉样的宫婢正是平日里余昭仪也要忌惮七分的翠鹦,大约是......此殿中的“宫令”!
此处园门被砸开之时,翠鹦强忍着于那“天相”的惊恐、壮起了十二分的胆还呵斥了几句,待见到一溜进来的几十号虎视眈眈人中还有只作丧家犬样期门监禁军,便把刚缝拢的胆又吓破了一回,竟连话都回不清楚!她不禁要忧恐可是寒朝已亡,这些人原是来屠宫的,自己就要性命不保!不想来人只是匆匆地问了“余昭仪”在何处之后并无有他举,只让人把她看在殿外便急急进殿而去,倒把她搅得晕乎迷惑--难道他们只杀贵的倒要放过了贱的?
可她万不敢问!一为她是“女承母业”一向只在这殿中伺候、并不与这宫里别人相熟,想来期门监之人也不认得她,故以并没有交情可套。二来瞄着期门监的那些个人到此之后是在丧气里再多加了些惊诧,想来也是对此不知就里的,又能问到什么?
因此她按下了“那人其实也不是个贵的、实则比奴婢都不如”的恻隐之心,只作“保了自己的狗命”要紧之想,老老实实地被人看着一直侯在殿外,直到殿内来人说:“淑媛有令带了她进去问话!”
听得淑媛娘娘,翠鹦只觉得自己这小心小脑或是不够用了!再不就是自己被吓破了胆、听差了!里面那人不就是个昭仪,怎的有人称她作淑媛?而今又要喊自己进去问话.....难道是她翻身了?晋位了?可也不合事理啊!若是真的不该是有敕令、有赏到么?怎么来的会是这帮凶神恶煞?要不然就是她南边儿娘家来人了?也不像啊!若是他们岂不该是抢了人就走,还能这样耽搁且还让期门监的作陪?
翠鹦揣着乱纷纷的念头,战兢兢地随人进到了她熟稔到闭着眼都能认出数清哪样是哪样的殿内。她只在进来的一刹瞥见了余昭仪正被两人搀扶着站着,而丹案前是立着一个高挑的好模样女郎,头上那根簪子可是扎眼!
见余昭仪尚且无事、翠鹦像是放落了心,然始终是懵懵懂懂地不知此间究竟生的是何事,那疑惶又让她的心慌得似要飞将出来。待等行近了,她更觉那女郎有一股贵气又有一股凶意压面而来,不自禁那膝盖就弯折了下来!
“奴婢拜见......拜见......”翠鹦作了难,这都不知道她是个谁,倒要怎么称呼?
“你这奴婢拜见的乃是良朝李淑媛!”搀扶着余昭仪的一人脆生生地说道。
“她们原都是小娘子?”翠鹦这才知道自己为何进殿之后更是恍惚却不知因由!原来、原来自己是在惊奇这些个凶狠之人竟都是女流!
“良朝的淑媛,又到我们大寒来作甚?”翠鹦惊奇未了、疑惑又添,然她虽是这般想着,可仍是口称:“请淑媛娘娘金安!”不敢有半分不敬。
“你且给我听仔细、回清楚了!”不料那淑媛并打算让翠鹦去想明了此刻是什么情形,接口就问,“余昭仪即为后宫夫人之一却为何离群索居、独自一个住在这偏离后宫甚远之地?这乃一。”
“这园子、殿宇看起来虽是华贵,那也是应是曾经而已,且我也看了,这园子拢共也就你一个宫婢再加两个打杂的老妇,并没有按照昭仪的规制配来宫婢、内侍供她使唤,这是为何?此乃二。”
“这三么!我方才也是逛遍了这殿,看起来余昭仪平日里并不是歇在内殿之中,倒是在偏殿过弄里的有张破床,这味儿跟她如今身上的相似.......这又是什么缘由?”
“还有一样,她为何破落到这等模样,身上的伤又是自何而来。你且回来我听!”
不敢不听分明了的翠鹦开始犯难,她那本已不好使的脑袋此刻云山雾罩的,不知该怎生作答才是适宜。她一会儿想着“她可是余昭仪故人来瞧她来了,可这瞧了又走了纵全说了也没用”;一会儿想着“这说起来可不是三言两语,且若要说了实话陛下定要问罪”;一会儿想着“余昭仪也是怪可怜见的,或者说了能让那淑媛接回去了也算脱罪”;一会儿又想“南朝的淑媛又怎么作得了咱们陛下的主”.......
可这齐飞的万念到她嘴边却只成了反复几字:“她这伤......这伤......”
“你不说,其余的我或可还当你是不知道或是奉命行事,可这伤么,我就当是你打的!来啊,先赏她三十鞭!”李卉繁却不愿见她踌躇,一时三刻等不见她回话,就立起了柳眉要拿她问罪!
“奴婢是寒朝的奴婢,任凭是良朝的娘娘也做不得奴婢的主!要打要杀也要我寒朝的陛下、娘娘才能使得!”翠鹦听见“三十鞭”便没了魂--这要是任打了岂还能活命?一样是死,为何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