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恪以为刘赫不懂盛馥;齐恪以为新登帝位的刘赫必是一不愿凭白蒙冤、二不肯弃轻弃君威,三不会错失此硬屈盛馥之机,是以多是会拿“强”出来与她对峙;齐恪以为一旦刘赫行事如此就等同于迫着盛馥生出“不死不休”之心......届时郑凌琼纵然与她道明了真相恐也于事无补--南北之战便会由此而炽、安容之态又要桑落瓦解。
偏却齐恪忘记了自己亦是不懂刘赫、偏却齐恪略过了这一年余来盛馥的心思也是多变难揣。他心急于“两人一旦际会或就是天雷地火、难以收拾”,但不曾料及此刻盛馥、刘赫两人已然隔江而望,更不曾料及那悬隔于南北两界之间的江水竟是“风平浪静”到了极致--乃至于两岸人们说话、行路都是要低声轻气、蹑手蹑脚、生怕扰断了“安宁”就要天降横祸......
“陛下,要不奴才趁夜里渡过去找了绿乔她们......试试?问问?”阿卫垂头丧气地看着正凭江远眺的刘赫,终是道出了已踌躇了好几日“当不当说”的话。
“寻了又如何?”刘赫淡淡地掷回一问,目不移、神不变。
“奴才去告诉了她们,陛下并不曾劫持了恪王,此事与我寒朝并无半点干系。盛家女郎若要执迷不悟只来寻了陛下要人的,岂不是就在耽误当真救人的时机?”阿卫揖了一礼再小心地凑近了一步,满身满脑皆是焦灼,“不然这任凭她天天这般做法,打又算不得打、战也算不得战,却是闹得我们民不聊生的......”
“且陛下本就是那样、那样才来的,大都现在都不知道是闹成了什么样......如今那头需安内,这头需攘外的情形.......奴才冒死说一句,若是拖得久了、陛下既洗不白冤屈又回不去了大都了呢?”
“呵!”刘赫哼笑了一声,与那滞滞然撩拨着他苍发的江风一般阴沉,“朕何曾说过定是要回去?!”
“陛下!”阿卫急到语塞,只会抓耳挠腮地满地乱转,也是再寻不出什么适宜的“进谏”之言。他瞟了眼站在那厢如入定般只会眼观鼻、鼻观心的阿壮,不由得悲从中来,暗地里大喊一声,”李先生!若你还在但不会像我一样词穷理尽、劝不动陛下半句!可是.......”腾然间阿卫泪湿眼眶,“可你偏就是不在了!不在了啊!”
“不仅不在了,还更提不得!可这又能怪谁?是能怪陛下心狠手辣?还是该怪李先生你一时糊涂倒忘了谁才是主子?”
“原以为终是是苦尽甘来,原以为任是小子我、任是阿壮、任是李先生你都是跟主子一起熬出了头--我们几个并没有位极人臣的本意、虽一样还是做着奴才,可终归是与往日不同。况且李先生你还有诸多的志向、抱负只待去偿......你本该是要做了那受万人景仰的师长,万不该因为一念之差横死他乡、陈尸荒郊!”
阿卫重重地“唉”了一声,竟还把自己当作是从前还是公府里的小家奴一般,抱着头就蹲到了地上。
“以前只当太后是个一等一的好人,却是错了!大错特错!”阿卫义愤填膺、恨恨地咬着牙,“若不是她迫不及待地刻意去告诉了陛下李先生承了她的令、替陛下去南朝求娶,纵李先生难逃一死也该是在回朝之后,好坏地还有我们两兄弟会给他收尸装裹、好生入殓......哪里又会成了枯骨还乡、且过了界就被草草埋了?”
“太后就是不好!”阿卫恨到哭了出来,“陛下接了宋颜的信要赶来这里阻了盛家女郎,并不是全为私情。若说陛下掳走了南朝王爷,那是何其大的一门事端,陛下若不闻不问,任凭盛家女郎率军打过了江......他倒是要怎样跟百姓交代?跟诸侯交代,跟宗室交代?难道把江山拱手相让了才是正理?”
“这般浅显的道理连我这个小子都懂,可太后偏就挑唆了平中王与那些人一起只认陛下是为了私情,现如今朝堂上几乎人人都道陛下此回是借机来抢心爱之人,殊不知他为的本是国运民生.......可他自己偏还不辩、任由他们想了去、说了去、认了去......陛下这个昏君做得是有多冤!”
“眼下真好,陛下携来此地的还是我们托林山的旧部!正儿八经的寒朝大军居然只有小晟王私底下遣来的寥寥千人。可纵是正儿八经地都来了又能堪人家几战?且不说大都空虚了就有人要反,就说我们寒朝可是穷、穷得将陛下愁到满头几乎再不见一丝乌发......”
“可这都多少日了,陛下既不迎战也不讲和,任凭盛家女郎日日盘剥。这厢的百姓为此都已有不少骂声,这要是传回了大都.......?”
“陛下!小晟王有奏章来!”与旧时一般只着了一身儒袍的阿利至远处而来,勒马在刘赫三丈之外,一看见阿卫蜷缩到几要遁地即刻不悦。
“你个小子不伺候陛下只冲着黄土作甚?难不成那里会冒个地仙出来赐你个娘子?”
“他是想过江去寻他的老相好小娘子来着。”阿壮即刻出定,颇是不合时宜地损了阿卫一句,为此领了阿卫一捧黄土之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