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棒喝!
果然刘赫不仅是曾有过此愿、甚至自知晓齐恪无踪之后来从来就不肯放却过“此才为天命”之想。可他不能认!因他知道一旦认了,盛馥便会藉此恨他一世--届时管他是否是那真凶,盛馥亦只会“不分轩轾、一视同仁”地仇之、愤之。若如此,今生莫说续缘、纵连安和而处都是难遇登天--况且他而今岂能笃定自己是与齐恪被掳之事丝毫无涉、只是那“楚王亡其猿,而林木为之残;宋君亡其珠,池中鱼为之殚”中的“鱼木”之人?”怕是不可!怕是不能!
“断然不是!”刘赫生硬地甩出四字,眉目间结起的寒意似比盛馥更浓,“朕与你之间本不该存这些胡猜乱度......何时起你竟是尽忘了旧日,纵连先来问朕个分明都是不能不愿、非要兵戎相见?”
“旧日?但不知是何时的旧日?你为我备好了火的旧日?”盛馥言出心惊,错愕于自己竟会口吐此类“绝不可道”之说,一时间“难道”、“可是”之想纷至沓来,败了她乘胜之志、激了她个措手不及。霎那间她只得旋身而走,再至案边坐定--自认只有自己才知方才险些就要露怯。
“我何曾与你兵戎相见了?我只请了对岸的人来行那‘南北兄友弟恭’之道,一贯都是好吃好喝好住地待着.......至于那两个小子是不邀自来、明闯了我的住处,难道不该罚?难道你们寒朝将这等事只视作是稀松平常,因此任意一个人进去皇宫吃住玩乐乃至取些喜欢的回去,都是随意可行的?”
盛馥急急地将神思牵扯开去,既不愿自己“再陷囹圄”、更不愿让刘赫看出点滴失态。可她不知自己还是慢了几分,慢到刘赫听见了、惊诧了之后,再去看满面清冷的她,一个恍惚之间竟是像是看见了梅姝。
“她亦知晓?她怎能知晓又是何时知晓?”刘赫须臾局促忐忑,“她若知晓,恐是此生都难释其怀......如此朕为之种种岂非都要空付?来日怎堪再待?”
“应是--不会!”刘赫严慎地端视着盛馥,嗅着冷冽的木樨香,忖度着这如他所愿“今生活成霸王样”的人若是果真了然了实情,当是早已要行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来置他于死地,哪里还会予他半分缱倦缠绕?
一息、两息、三息之后,刘赫见盛馥于那“火之旧日”并无下文、仍只拿对岸子民与阿卫、阿壮相挟时,便只愿把那想做是盛馥蛮横跋扈、只将昔日火烧恪王府的缘由也胡乱攀扯到了他的身上。
“兹要是她不知前事,依旧是万事可安”刘赫暂定了心神,抛开了“终归是要探个分明”之念,再几番提点了自己“既来之便不能走空”。
“你比朕更是分明,那些只是欲加之罪罢了!”刘赫不由苦笑嗟叹,“至于朕所谓的兵戎相见--盛馥,你可知你本就是一并利刃,一旦出鞘便不能不行加膝坠渊、生杀予夺之事......更何况全天下无人能掌得了你这把利刃,你终究无需计较得失对错!然朕道,你当于那些无辜之人当有垂怜之心。”
“我竟听不懂你说得是什么!”盛馥嗤笑了一声,“将我比作利刃这等说辞于我太过高深莫名,因此你说得再好也是无益。”
“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文不善武不会、又是愚钝骄矜,一旦遇事便只能凭心而行。”盛馥抬手拾起暖笼中的金丝梅花杯捧在手中、垂眸笑叹道,“我只懂得‘熙熙攘攘皆为利’。因此为能寻着夫君自然要花了吃喝、财帛多方打听。既然我们南边都问遍了都寻不到,我自然就要往北边来一个一个地问过去,可曾是见过我的夫君.......何错之有?我又哪里像什么兵刃了?”
“若问不到呢?”刘赫不愿去看那只与他爱若性命般的“旧物”别无二致的“新”盏,恍若其中承载的不是盛馥嗜爱的香茗,而是他苦涩无边的心海。
“总是能问到的!须知自古至今从不少包裹得甚严甚好的秘辛,然到了末了还不是哪一件哪一桩都要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逃得过哪个又饶得过谁?”
“因此你还是还了人来吧!还了齐恪来,万事能安,你也就即刻能带着你的小子们回去、免得他们再受磨折。”盛馥一抬头,发髻上的梅花金钗熠熠生辉,硕大的红宝彷佛一团心火横陈在刘赫眼前,搔首弄姿地劈啪作响。
“你是一心认定那祸首非朕莫属,时刻不忘威胁朕要踏平了寒朝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