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确实也是真的看千秋府上那位不爽。
自上次鸿策营不欢而散后,二人再无见面。
梁靖也开始重新上朝理事,又因为越近会盟,也算是公事繁忙,许多时候在宫里耗到天色将晚才出来。
阮夫人每每劝他干脆留下过夜,说从前他住的偏厢也还洁净着,大冬天又是晚上,摸黑出宫也不让人放心。
但终究是所谓物是人非,曾经在承欢宫长大的,一位嫁了,一位死了。
试问剩下的一位,又怎能安心在从前那屋里过夜。
梁靖每晚回到府前时几乎都已深夜,秋书总会看着大概时辰,便在府门前搓着小手点着脚,来回踱步地等梁靖。
只是秋书总觉得,梁靖每次回到府上时,似乎都在期待着些什么,但又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直到不久之前有一日,秋书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他,殿下,您要是在等什么,要不秋书去替您催一催?
那晚梁靖已经是心力俱疲,头痛越发,他平躺在榻上,一手捏着眉心,喃喃问:“千秋府那边...没人来过吗?”
秋书之后也惶惶不安地将此事告诉了李若愚。
怎料这位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李二公子此时却幸灾乐祸地笑道:“不用管他。”
梁靖之后是一日比一日烦躁。
直到两三天前,一身酒气满脸愤怒的梁靖被李若愚驾着回到府上时,梁靖忽然将他那对贴身侍卫叫来,让他们轮流盯着千秋府。
梁靖当时的话是,就算千秋府里进了条狗也要来跟他汇报。
没人进出,梁靖不爽,有人进出了,梁靖也不爽。
而这时的他铁青着脸往里走,身后的李若愚实在忍不住摇头轻笑,说道:“我说你这么个混世魔王,从来你要想见谁谁,要不自己去,要不直接要八月十五把人绑到府上,你这会儿又在发哪门子脾气...”
“那你要不要我让八月十五把你嘴缝起来?”梁靖头也不回。
梁靖刚铁青着脸走到廊下,里头便有一小人儿立刻迈着小短腿往他那儿冲了过去。
秋书刚替梁靖把裘衣拿走,梁思齐已经喊着“小青叔叔小青叔叔”来到梁靖跟前。
梁靖一把将他抱起,托在自己手臂上,刚要开口,却又一眼瞟见李师彦正带着齐胤锡往他走来。
梁靖心里不由一惊。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了那日怀阳道上齐胤锡拿着青石在周析掌心划开伤口的一幕。
他见着齐胤锡往自己靠近,不由自主地就警惕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又将疑惑目光投向李师彦。
李师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梁靖刚狐疑地垂下视线看向齐胤锡,他臂上的梁思齐便拽了拽他衣领,兴奋地说:“小青叔叔小青叔叔,过几日宫里头的晚宴,思齐能不能将胤锡哥哥带上?”
“胤锡?”梁靖明知故问,迟疑地跟身旁李若愚交换了一下眼神。
李师彦回道:“这位是水禾府上的齐小公子。”
梁靖是早就知道他是谁,但是李若愚不由大吃一惊。
齐胤锡这时上前一步,对着梁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浅礼,梁靖也微微点了点头回礼。
梁靖缓缓将梁思齐放回地上,梁思齐却又摇着梁靖衣摆,扁着嘴可怜兮兮地说:“小青叔叔...你这算是答应了吗...”
下月会盟宴,是各国外使共聚汝平,说是旨在交流促和,但说到底,不过就是覃国为了彰显如今中原霸主地位,为主宴客,为君宴臣。
覃国为主,届时出席的,有覃国重臣,自然也有覃国各皇室成员。而钟平侯不久前离世,侯府便只能由世子梁思齐代其赴宴。
倘若梁思齐说想要带去一同赴宴的,不过是某位世家小公子小少爷,梁靖也不会有太多异议。
毕竟梁思齐实在年幼,在宴上是断没这份耐性,到时候也只是走走过场,表了钟平侯府的礼后,大概也就会退下了。
但梁思齐如今提出要带去的,是樊国亡国太子,齐胤锡。
且不说齐胤锡身份特别,便是那日怀阳道上一幕,也让梁靖对这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戒备由生。
梁靖分别和李若愚李师彦对视一眼,才半蹲下来,与齐胤锡平视,说道:“这次会盟,浙官是没有派出来使前来吗?”
梁靖这句话一出,李若愚立刻皱了皱眉,目光紧盯着齐胤锡。
齐胤锡看着梁靖,眨了眨眼,才沉稳回道:“先父弃械投降,樊国尽归覃徐,樊国二字,早已名副其实。此次会盟,是覃国宴邀高阳各国来使,樊国既已非国,又何来参与一说?再有浙官已归徐国,徐国既已派出百安府的苏帅前来,浙官又怎会再另派旁人?”
齐胤锡这番话不紧不慢,不光是李若愚和李师彦倒吸一口凉气,就是梁靖心中也暗暗震惊。
但他却只是微微笑了笑,又问:“那齐小公子,自己想去会盟宴吗?”
齐胤锡又说:“胤锡在浙官时,师从佟林简氏简无终。简老先生早年曾经出使汝平,和胤锡说过汝平宫宴盛况,胤锡也只是心中一直留有悬念,才想着如果有机会,是能亲眼一见...”
齐胤锡说到这里,顿了顿,瞧了梁靖和李若愚一眼,才又谦逊说道:“不过胤锡也自知身份尴尬,只是今日小世子殿下一提,胤锡也想着或许可以来碰碰运气,倘若无缘,胤锡也绝不会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