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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 许婕(2 / 2)

有人认出许婕就是当初下落不明的驸马,一时流言四起,不过传得最多的还是驸马爱惨了公主,亲手为她种下满城的福禄考,长公主心中欢喜,便会寄身于福禄考中,护佑梁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些流言无人阻止,没多久全国皆知,许婕看着满城福禄考,终于笑了。

南姜忌日百姓自发组织祭奠南姜,但王族陵寝百姓进不去,于是就在福禄考花前祭奠,为了祭奠方便很多百姓把皇城的福禄考移回了家乡,于是梁国上下都栽满了福禄考。

由此,每年八月初三这天,既是南姜忌日又是梁国的长公主节,百姓会拿上好酒好菜到福禄考盛开的地方祭奠长公主,祈求长公主的祝福。

满国烟蓝只为一人开。

许婕收拾好东西准备在祭奠完南姜后就离开梁国,她没办法靠近南姜陵寝,只能效仿百姓在福禄考花前祭奠南姜。

她往花前祭上一盘冰清玉洁糕,又倾了半杯醉荷香,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左肩垂下的衣袖在风中飘摇不定。

许婕朝远方看了看,群青花海在风中翻涌,蓝色浪潮一波接一波停在她脚下,未能撼动分毫。

她眯起眼,喃喃自语:“公主,你说你无法离开梁国,那我便将花带回来,种满王城,种满梁国。”

“公主,现在花有了,只是没了公主。”

“若是公主站在花海中,定比花美百倍,千倍,可惜的是,我再没有机会看到了。”

“这些福禄考是梁国的福禄考,公主才是我的公主。”

“以前我总在想,若公主不是公主,我也不是驸马,我们一起做两个闲散人该多好,那我们就不会这样早早分开了。”

风吹着她空荡的衣袖翩飞,不时有风灌进去,左肩凉凉的,她用嘴咬住衣袖上方,用右手打了个结,那结在空中晃个不停。

这时,她在风吹叶动中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婴孩哭声,声音很小,但借了风力传到耳里就格外清晰。

她跃进花海,寻找声音来源,终于在一片花丛里找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她小心抱起婴孩,四下张望,未见人影。

婴孩被她抱在怀中后便不在哭泣,睁着晶亮的圆眼看着她,小嘴巴一张一张的,好似同她说话一般。

许婕轻声笑道:“既然你我相逢于花海中,又是在祭奠公主时出现,那你小名就叫芝樱,大名就叫念南,许念南。”

“念南啊念南,你会不会是公主呢?还是公主托你来找我,好让我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不管哪一种,我都要谢谢你,念南。”

许婕去求南祤让她去南姜出生的地方看最后一眼,南祤准了,和她同去。

许婕看着脚下泥土里露出的少许草木灰,晃了神,上一次来这里南姜还站在她身边。

南祤伸手去碰念南粉嫩的小脸蛋,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念南看到有手指伸过来立刻就笑着伸出两只柔软暖和的小肉手去捉来往嘴里放,南祤看她要吃到自己的手指便曲起手指不让她吮吸,念南见状抬起脑袋往他手指上凑,用没有牙齿的牙床去啃他的关节。

南祤从她嘴里抽出手,轻轻戳了戳念南的小鼻子,掏出手帕仔细擦干净手上念南的口水。

“许婕,她不是姐姐,你别执迷不悟了。”

许婕把念南往南祤怀里塞,说道:“人总得留个念想,王上帮我抱会儿,我一只手不方便。”

说完拿出一个精巧的荷包便蹲了下去,捻了一把和着树灰的泥土放在荷包里封好。

她将荷包握在手心里,眼神极尽温柔,轻轻抚摸着,喃喃道:“这是她……”

“没想到这里也被种上了福禄考,许婕,你们可真让人感动啊。”

许婕将荷包挂在脖子上,贴在心口,默道:“我知道你早已消失,不复存在,不入轮回,但我还是盼着你的转世,盼着与你再次相逢。”

许婕站起身来,将南祤手中的念南抱进怀里哄着。

“我们拥有过的,你永远都不会拥有。”

南祤哂笑道:“孤是王,什么东西不会拥有?”

许婕看着他,慢慢笑了,笑容极浅:“南祤,你真的不懂爱。”

“爱?孤不需要。”

“可你一生都在追求它,不是吗?”

南祤陷入沉默,半俯下身为一株福禄考拂去叶上灰尘。

十年后。

芝樱发现娘亲总是喜欢站在福禄考花海中痴痴地望向西南方,那里山高路远,已经不在雍国境内。

她不懂娘亲为何如此痴迷那个国度却又不前往,她不止一次提出去山那边看看,但娘亲没有一次同意过。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娘亲看着远方发呆时落寞的样子。

“娘亲,你在看什么?”

许婕摸摸她的脑袋,笑道:“那里有个美丽的姑娘,娘亲在想她。”

“那娘亲怎么不过去找她?”

“芝樱,娘亲过不去,娘亲跨不过那山,趟不过那河。”

“为什么?”

“芝樱长大了就知道了,不过娘亲希望芝樱永远都体会不到娘亲现在的感觉。”

“什么感觉?”

许婕笑了笑,没说话。

爱人已逝,故国难回,身体残缺,哪一样都不希望她未来会经历一遍。

许婕坐在田埂上,呆呆地看着那些花入了神,芝樱也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去碰眼前的福禄考。

“那娘亲现在又在看什么?花里面又没有美丽的姑娘。”

许婕拉回她想要摘花的手,她嘟着嘴别过脸去,小手在怀里蹭了又蹭。

“不,她就在花海里,我看得到,可惜不能牵着她的手,一同奔向远方,芝樱,她一定很想很想我。”

芝樱见她眼角有泪水溢出,忙扯了袖子去擦。

“芝樱,等我死了以后你就能去山那边了,你要记得,你是在梁国福禄考花海中出生的,那是很美很美的花。”

“比这里的福禄考还美吗?”

“嗯,那里的福禄考是人间最美的花。”

“我不信。”

“芝樱乖,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芝樱嗯了声,拉着她空荡荡的袖子玩。

“芝樱,你以后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带到岷山上最大的那棵树下埋起来。”

许婕看向她清澈黑亮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一定一定要记得。”

梁王南祤薨逝几个月后许婕也撑不住离开了,这年芝樱刚满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只身前往陌生的梁国,将许婕的骨灰埋在岷山上那棵被烧死的树桩下,跪拜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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