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一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瞬间惊醒了思绪胡乱飞走的赵盼儿,整个人在马背上一个激灵,首当其冲的面对着城楼上金军的挑衅与叫骂,不自觉的急忙对旁边的墨小宝跟钟蚕求救道:“喂,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已经在叫嚣让我们攻城了,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无动于衷吧?快去请燕王过来吧,万一他们急了真大开城门杀出来怎么办?”
“没事儿,不用理会,你就安心坐在马背上看戏就好了。”墨小宝神情轻松的笑着说道,仿佛那从城楼上冲下来的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以及那些带着挑衅意味射出来的箭矢,根本不存在一般。
城楼上在叫骂声中已经挑衅的射出了一阵箭雨,距离首当其中的赵盼儿大概也只有三四十步的距离后,便无力的落在了地面上,使得地面上看起来有些狼藉。
“你就真不怕他们攻出来吗?”赵盼儿扶了扶头上的头盔,还是有些太大了,她戴上后看东西都觉得费劲,而且一不注意就会立刻顺着头顶盖到脸上,使得她瞬间眼前乌黑一片。
“你以为燕王不想他们攻出来吗?可他们敢攻出来吗?”钟蚕也轻笑着继续说道:“打仗打的就是虚虚实实,让敌人摸不着头脑。眼下我们在挑衅,除了挑衅那些守城的将士外,更是在挑衅那完颜从彝的耐心。”
城楼上的叫嚣声此起彼伏,使得赵盼儿都有些听不清楚钟蚕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什么,不过大概意思已经明了,于是好奇的问道:“不是说这次也只是虚张声势吗,那若是他们真的按捺不住攻出来怎么办?”
“放心吧,燕王早有准备,何况燕王也算计好了。不过燕王也想看看,那完颜从彝的城府跟隐忍到底如何,这连着三天的佯攻跟挑衅,看看他们是否还能够沉得住气。”墨小宝笑着继续回答道。
“要不还是请燕王过来吧,我……我累了。“赵盼儿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了,而且她自己已经隐隐能够感觉到,浑身上下已经是除了一层细汗了,毕竟,套在她身上的甲胄对她而言太重了,虽然如今包括她自己的整个身体重量都在马背上,可身上的甲胄已经让她感到浑身有些被咯的生疼了。
“再等等,估计快了,再给他们一盏茶的时间,若是还不出来,那我们就撤兵。”钟蚕说这话时,不由自主的跟墨小宝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
而墨小宝在与钟蚕互望一眼后,整个人瞬间隐去了刚刚的轻松,一时之间竟是变得杀气凝重,连旁边的赵盼儿都被吓了一跳。
两军对阵,有时候比的就是双方将帅的耐心,有时候比的就是双方将帅的心理,以及双方将帅的阴险权谋。
叶青连着三日做出要攻城的架势,看似每一次都只是在吓唬敌人,但每一次也都留着提防敌军忍耐不住后,主动出城应战的后手。
而完颜从彝一连三日,竟然是忍下了城外宋军送给他们的晦气,也确实足以说明,此人确实是拥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城府与隐忍。
不过若是真认为,叶青这三日的举动,就只是单纯的为了测试完颜从彝的耐心,那么可就是想法有些天真了。
毕竟,通过三日的挑衅,除了测试完颜从彝的耐心之外,同时还能够因为完颜从彝的拒不出兵,来扰乱整个大军的军心士气。毕竟身为军伍之人,面对敌军的嚣张挑衅却只能是忍气吞声,这一点就足以促使敌军的士气不知不觉的衰落,已经让军伍之中开始出现抱怨与不满的声音了。
如此佯攻与挑衅,消耗的是敌军的士气与耐心,要的便是让敌军能够主动出城来攻他们宋军。
完颜从彝审视着城外下方的宋军,特别是随着宋军开始毫无秩序的,像这几日的每一次一般,开始毫无队形的撤退之时,完颜从彝看着大好的进攻机会,几次都差些忍不住下令出城去攻宋军,但每一次,却是又都隐忍了下来,因为他相信,叶青绝不会如此平白无故的送给他这么好的进攻的机会,其中必定有诈,必定是要引诱他们主动出城进攻。
隆安城本就易守难攻,若是想要凭借武力硬撼隆安城,那么叶青到时候就算是能够拿下,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
完颜从彝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儿,所以不管城外宋军露出了多大的破绽与空挡,他都能够忍住不去出城进攻。
当然,完颜从彝也知道,如今虽然凭借着隆安城的地形优势,使得他可以稳坐钓鱼台,但叶青何尝又不是两手准备?佯攻既然无法引诱他们主动出城进攻,那么就这么围而不攻的与他们耗下去,到时候隆安城的优势便会慢慢的被消耗殆尽,一旦城内出现粮荒的问题,一旦军中有些将领忍耐不住,不愿意在宋军一次次的挑衅下当缩头乌龟时,他完颜从彝就将要面临着内忧外患的严峻考验了。
当然,完颜从彝可以寄望于他们的粮草能够撑到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来临,同样,他也可以寄望于宋军的粮草无法支持他们长时间的围困隆安城,不过这一切,或许都是他完颜从彝的一厢情愿罢了。
“霍王……您看宋军撤退的毫无防备,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带兵出城……。”今日在城墙上被宋军如同遛狗似的遛了大半个城墙的高虎,望着城外下方那拖拖拉拉、稀松平常的宋军忍不住说道。
“谨防宋军有诈,不可出城。”完颜从彝摇着头说道。
“那难道我们就再一次这么看着他们烧火做饭直到他们再次回营吗?如此下去,霍王……末将是怕我们的军心士气会受到不小的打击啊,到时候一旦军心衰落,军中若是在出现一些怨声道载的话,恐怕会对我们更为不利啊。所以末将也认为,倒不如派出一小部分兵力出城试探一下,若是城外宋军真有诈,那我们损失一小部分兵力也不算伤筋动骨。若是外面敌军根本是毫无防备,那么我们也可以到时候视情况看看能不能破开这围困之局,总不能就一直这么跟宋军耗下去吧,毕竟我们的粮草……。”王质也有些同意高虎的意见说道。
毕竟,不管是他还是高虎,都是从咸平府不战而退的将领,当时本以为朝廷让他们大面积的回缩,是为了在隆安重整兵力,跟宋军再来一次硬碰硬,可谁知道,到了隆安后才发现,原来还是让他们防守。那这样的话,他们实在是想不通,既然都是防守,那么在隆安跟咸平又有什么不同呢?主动放弃咸平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面对王质、高虎的建议,神色肃穆的完颜从彝已经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实质压力,这几日来,他最怕的就是军中会出现一些跟他不同的声音来,这也是为什么,在他掌握了整个大军后,一直极为重视王质与高虎的原因,便是希望借助两人在军中与他完全不同的威信,来帮他掌控大军,来跟他坚定的站在同一立场上。
不管如何,在完颜从彝看来,无论城外宋军如何折腾,但城内的他们三人必须是一条心才行,决不能让他们三人之间出现不同的声音,从而使得整个大军在面对来自城外宋军的压力时分崩离析。
所以此刻王质与高虎都主张在宋军再次撤退、试探性的主动出城进攻宋军时,完颜从彝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同样,他也深知,在这个时候,若是自己再反对的话,那么恐怕就会让自己跟王质与高虎之间产生隔阂,而这样的隔阂,对于接下来的守卫隆安城自然是更加不利的。
于是深吸一口气,看着城楼下慢慢腾腾、磨磨蹭蹭、毫无秩序的在撤退的宋军,问道:“两位将军打算派多少兵力出城进攻宋军?”在问话的时候,完颜从彝多么希望高虎、王质二人突然改变主意,或者是,王质、高虎会说出一个让他能够接受的兵力人数。
“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