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興不由得看了一眼老劉頭,繼續駕着馬車向前駛去,他當然知道馬車裡的兩女這些時日擔憂的是什麼,事實上他同樣是心裡面充滿了擔憂,而且還試着去召集老劉頭、趙乞兒、潑李三等人商討對策,但這大半個月時間來,他確實一直聯繫不上這幾人。
而今老劉頭竟然風塵僕僕的冒了出來,樑興心裡一震,看了一眼笑容滿滿的老劉頭,壓低了聲音問道:“有消息了?”
“水軍改步騎秘密北上,在京兆府接應葉青。”老劉頭靠了過來,在樑興耳邊低語道:“莫要讓她們知曉,今日的局勢有些難,她們知曉了免得瞎擔心,若是輕舉妄動的話,還有可能打草驚蛇,讓人家準備的更加充分。”
樑興瞭然的點點頭,先不管局勢到底如何,但最起碼有動靜了就好,就怕什麼動靜都沒有,坐以待斃那就是完全沒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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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的兩女臉色微微好看了一些,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沮喪、壓抑的氣氛了,兩人同時呆呆的細讀着那封信,深怕錯漏了一個字,會錯了每一句話的意思。
與老劉頭說給樑興的話語大致差不多,只是裡面多了一些夫妻之間的肉麻情話,也並沒有過多的透露眼下對他不利的局勢,倒是叮囑兩女,可以與趙汝愚的關係一直僵硬,但莫要再繼續惡化。
總之,葉青的這封信就是爲了穩住白純、鍾晴、燕傾城幾人,而後至於自己到底能不能從夏國回到宋廷,他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若真是天要亡他……他也沒轍。
“只是捨不得離開這個花花世界啊,捨不得跟白純她們陰陽兩隔啊。”馬背上的葉青,一邊是墨小寶,一邊是鍾蠶,如今眼下的局勢,不只是他們三人清楚,而是整個種花家軍,都知道他們即將要面臨着生死存亡的一戰。
與耶律月於十日前分別,而所有掠過而來的財富,也都被留在了大遼王城,一邊是自己的前途未卜,帶上那些恐怕只會是便宜了夏人,另外一個原因則是,葉青希望若是自己死了,有朝一日鐵木真在攻遼時,能夠看在那些當初他們掠奪財富的安答情誼上,給耶律月一條生路。
而至於遠在揚州的燕傾城、白純還有鍾晴,還有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個還未見過面的女兒,葉青不捨,但並不會像擔憂耶律月那般擔憂,畢竟當韃靼人的鐵騎開始南下入侵大宋,以及完全攻下大宋時,恐怕也就剩自己的兒子跟女兒還活着了,白純她們恐怕也會老死了吧。
“大人您放心吧,就算是死,我也要給我找十個墊背的,少一個都不行。”墨小寶咬牙說道。
不同於葉青一路上輕鬆寫意的神情,不管是墨小寶還是鍾蠶,自啓程後,俱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兒,而隨着他們離可敦城越來越近,墨小寶跟鍾蠶也開始更加頻繁的穿梭在大軍當中,時刻提醒着大軍準備作戰。
“入可敦城休整嗎?”鍾蠶有些擔心的問道,他更想就地休整,而後等幾個時辰後,在夜色下穿過夏、遼接壤的地帶。
“當然要入城休整,告訴大軍,不要那麼緊張,弄的跟如臨大敵似的,這樣豈不是告訴夏人,我們已經有所防範了?放鬆一些吧,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我們這一路上都可以順順利利的,甚至還能夠在夏人都城興慶城內休息幾日。但若是你們一個個表現的都那麼緊張的話,可就保不齊了。”葉青張望着落日餘暉下的可敦城,依舊是當初那個迎接他們入城的遼人將領,依舊是不冷不熱的表情。
“我們能順利到達興慶府?”鍾蠶感覺葉青像是在說笑,這一路上他可是注意到了,根本就沒有見過幾個跟宋人有關的商旅,能夠看到的,莫不是夏、遼的商旅,這與他們從興慶府前往大遼王城時,一路上見到的景象可是完全不一樣。
而也正是因爲此,才讓鍾蠶跟墨小寶不得不令大軍時時警惕着,就是連一路上的斥候,都是佈滿了前前後後,深怕敵人在他們偶有放鬆時就從天而降。
“如果你想要殺一個你認識的人,你會在動手前就暴露自己的目的,讓他察覺嗎?顯然不會。熱辣公濟是一個絕對的老狐狸,所以他纔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他一定會等到我最放鬆的時候動手的。我們有五千人,他當然想以最小的代價來換取,所以在到達興慶府前,我們都是安全的,但一旦從興慶府出發,熱辣公濟就會在我們身前身後,左左右右化身咬人的狗,抽冷子給予我們致命一擊。”葉青長嘆口氣,這一路上他琢磨了很多,也讓他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除了趙汝愚的原因外,跟自己本身也有着極大的關係。
爲了聯合他們抗遼,自己當時在臨安城表現的太過於耀眼了,展現在金、夏兩國使臣眼裡的葉青,完全是一個在宋廷無所不能的葉青,上到聖上下到一兵一卒,無不能夠被自己說服。
現在看來,當初夏人跟金人答應自己的聯軍的要求,更多的是一種權宜之計,顯然他們並不認爲宋廷會同意這個瘋狂的想法兒,只是當時的情況下,賣給自己這個宋廷重臣一個面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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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宋廷同意了之後,他們顯然也無法再毀約,只能是硬着頭皮來遵守當時的約定,只是這種約定對於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夏人早早的退出了抗擊花剌子模人,就足以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打算真心跟他葉青聯合。
而金人之所以守約,葉青雖然猜不透完顏璟的真正或全部目的,但有一點兒可以確定,那就是絕對跟乞石烈諸神奴有關,也或者,完顏璟更希望乞石烈諸神奴能夠在抗擊花剌子模人時,有機會除掉自己這個對金國最大的威脅,當然,也有可能是,希望通過抗擊花剌子模人一戰,讓乞石烈諸神奴更瞭解他葉青,爲了以後的金宋之戰做準備吧。
而且就是連鐵木真,同樣是在這一次聯軍當中,有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野心已經日漸完善,隨着草原上的部族漸漸被他一統,鐵木真需要給自己找一個對手,找一個他將要征服的疆域來施展他的才華,所以他絕不會放過這個能夠順利的進入大遼,審視大遼一切的機會。
當然,這一次聯軍,他葉青同樣是有着很多的目的,所謂的華夏大義,也不過是一句口號,但未來說不準,也會成爲鐵木真統一各個疆域的口號。
但不管如何說,葉青一直都忽略掉了他在臨安時展現出來的權勢,已經開始讓金、夏深深感到忌憚了,特別是隨着北地五路被他收復後,京兆府裡的眼睛就一刻沒有離開過河套三路,而夏人同樣在打這片疆域的主意,金人更是希望能夠長久的保住這片疆域,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們聯合起來除掉自己這個威脅,就顯得是那麼名正言順了。
至於趙汝愚,在其中恐怕更多的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使得金、夏完全沒有了後顧之憂來伏擊自己,爭取讓自己永遠都無法回到宋廷了。
當初他並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只是出於習慣性的警惕,讓武廉在自己從興慶府離開後,幫自己尋找一條安穩妥當的回宋之路,現在看來,不管是自己如何躲避,恐怕都難逃被他們阻擊的命運了。
在可敦城的休整,終於讓葉青理清楚了金、夏兩國的動機,以及宋廷在這個時候的態度,不得不說,若是換做自己的話,也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跟其他兩國聯手除掉自己。
畢竟,每一方都有着想要除去自己的充足理由:金人自是不必多說,自己活着,金人就無法再次南下,於他們而言自然是要除之而後快。夏人同樣,自己活着,他們就很難在京兆府路的眼皮子底下,偷取金人轄下的河套三路,所以一旦自己死了,京兆府路必然會因爲宋廷內部的紛爭、動盪,而無法再兼顧對河套三路的覬覦。
而“自己人”宋廷,除了李鳳娘一直想要讓自己死外,自然是還有趙汝愚、韓誠,甚至是包括聖上、如今的太上皇……恐怕也樂意看到一個太平世界,而非是一直與金戰爭的朝廷吧。
於是葉青最後苦笑着對自己下了一個總結:混了這麼多年,人緣竟然如此之差,弄的各方都想要自己的命,比岳飛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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