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力量压着漏瑚。
他沉到深深的泥土里。
被他沸腾的怒火增温的湖水,还没有彻底冷下来,漏瑚嗅到泥沼混浊的味道,死亡的味道——即使是在他看来微乎其微的温度变化,也会引起大量水生物的死亡。
死去的鱼虾,更小的浮游生物漂浮在他周围。
花御看到一定会发出“我们也和人类一样破坏环境,真是难过”的感慨。
至于陀艮,他可能会哭吧。和很多水生物一样,陀艮的身体里也储藏着许多“水分”,情绪激动时,他就会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同伴们。
当然,更多时候他的乐趣就是营造出一个安逸的,漂亮的生得领域,在自己造出的大海里随波逐流。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吧,陀艮还是个咒胎呢,如果是人类的话,那不就是小宝宝吗。
漏瑚见过人类母亲是怎么照顾婴儿的,真的恶心,他看到的时候这样想。他们照顾婴儿,像是照顾一只易碎品,什么都不让他碰。
这有什么意义呢?这样长大的不就是个废物吗?
一直被父母保护着长大的,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但他那天还是看了好一会。他看到人类母亲带幼崽坐秋千,之后又去滑滑梯,期间有别的幼崽跑过来,撞到人类母亲,那个女人只是软弱地表示“没关系,小孩子嘛”。
真人评价:“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社会性,为了在社会里活下去,他们要做出各种妥协,当然不能随便发火。”
漏瑚嗤之以鼻。
他们看着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过马路,去更远的地方,他们按照人类的守则等红绿灯,走人行道,身影逐渐消失了。
真人对他,花御和陀艮说:“这是一场战争,我对人类并无仇恨,但我们站在对立面。我无需在百年之后仍旧存活,但那时,在这片大地上笑的一定是咒灵。”
啊啊,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漏瑚才愿意协作真人。
虽然他对于真人的小游戏和小实验并无好感——即使是咒灵,也是有个子不同的个性的,他们没必要当好朋友。
仅仅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士而已。
但现在,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一颗脑袋,心里却在希望他的战友们不要出现在这里。
……他发现自己并不那么在乎同伴是否强大。
陀艮,花御,还有和陀艮同样身为咒胎的真人,就别来为自己报仇了。
也许他们会杀死东方雪纪,但毕竟也会付出极大代价——昏沉地想到这里,漏瑚的心中又像是燃起火焰,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没有跟着火焰一起被点燃,他似乎陷入以往无法理解的“消极”情绪中,燃起的火焰,原来是东方雪纪看他的眼神,烙印在他的心中。
被这样一个女人打败了啊。
但是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战斗中,他们同样意识到了对方的实力,然而对方毫不畏惧,把疼痛乃至死亡全抛在一边,支撑她的唯有信念;自己却胡思乱想,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可以用消耗的战术去击败,沾沾自喜地自我保护起来。
然而真正的信念是无法消耗,也无法被击败的。
在头顶将要灌进淤泥时,漏瑚几乎就想这么睡一觉了——他有点累,这是一个大起大落的晚上,他被名不见经传的女孩打败,比被五条悟打败更难受。但他想放过自己,却有人不愿意放过他。
“找到你了。”是女孩的声音,一直仍旧有力量的手把他从泥巴里抓出来,女孩奋力向上游去,刚刚似乎是她的那个叫女武神的什么替身在说话,看来她们关系很好哦,至少漏瑚没见过咒术师的式神有会说话的。
很快,他们就又能看到皎洁月光,这原本该是一个静谧安详的夜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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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救我。”
只剩下一个脑袋,显得有点可怜,眼睛也是半睁开,大战之后归于平静的漏瑚轻声询问:“把我放在哪里不管,也没关系吧。”
“或者是直接袚除我也好,这对你来讲并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