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件事比起来,之后两天都过得十分乏善可陈。
论道会的初选终于结束,商粲用这两天的时间完全摸清了风雅居的布局,又大概弄明白了巡夜的规律——果然是不巡厨房的。她同挽韶商讨一番,决定今晚去烟阳郊外一探。
比试再开,商粲很快又轻轻松松赢下了一场。她气定神闲地从台上下来时,挽韶不知从哪顺来的一把瓜子刚磕了五六个。
“……你不然还是放放水?”
挽韶不情不愿地把瓜子分她一半,一边磕一边劝道。
虽然眼下还是人数众多接近海选性质的比试,但商粲赢得太干脆利落,也招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我放水了啊。”她们身后就有人正在小声议论商粲刚才击倒对手的那一招看不出门路,商粲只当没听见,趁人不注意把瓜子皮揉到掌心烧了,眼皮都不抬一下,“我剑都没拔。”
“那你还不如□□呢。”
这简直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在放水”四个大字昭告天下了,挽韶觉得自己很是操碎了心,故作不虞地瞪她一眼,很快就演不下去了,眉开眼笑地一拍她肩膀。
“赢得漂亮!”刻意高声说完后又迅速压低了声音,磨着牙恨声道,“就该给这些空口白牙说大话的仙门子弟一点教训,教训!”
一听她就是还在为之前那男修的话怀恨在心,当事人商粲反而显得平静许多,吃完瓜子后拍拍手,又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一盒芝麻酥,认真嚼起来,对耳边挽韶的絮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不过你前面这么打就算了,等到了后面可不能还这样,多少要演演打个十招之类的,你看这么多场擂台谁也没像你刚才似的一招定胜负——”
“啊!”
正说着,台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是一方的剑脱了手,从擂台上高高飞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铿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承让。”
无甚波澜的声音,挽韶耳朵一动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皎如谪仙般走下擂台的背影。而她的对手呆愣愣跌在擂台上,半天没回过神。
“喏。”
身边传来商粲的声音,见挽韶看来,她示意地向台上努了努下巴,神情看起来比刚才愉快了不少。
“这不也是一招定胜负吗?”
“……”
挽韶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只能一脸郁闷地陷入沉思。
……这叫什么事?难道是青屿出来的人都这个德行吗?
如果说挽韶这两天在看擂台的时候还有几分好心情——本来她这种没过关的选手很快就要被请出天外天了,现在被那假粲者一闹还能在天外天白吃白住还有擂台看,想想这待遇好像还挺不错。
但等到黄昏时分,出现在商粲面前的挽韶脸上就是完完全全的乌云密布了。
“天外天周围布了好几层新结界,其中一个的作用是防止妖族进入。”
“他娘的,他们做的时候肯定没考虑到,已经在结界里的妖要怎么办。”
在她一通愤怒的倾诉后,商粲可算听明白了:挽韶出不去了。
“……”
有吃有住有擂台看的神仙日子一下子变成了牢狱生活,商粲不知该对挽韶说些什么,单是要绷住笑意就耗费了不少力气,惹得挽韶大怒。
“那你自己去搞定那个混球!”挽韶当即撂挑子不干了,气哼哼地撸起袖子转身就走,“搞不定你就别回来了!大不了老娘替你打下一场!可恶,我晚上就把你这张脸再做一张出来……”
商粲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离开,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有所思地陷入沉吟。
其实这个事儿吧,你说它紧急,但对商粲来说也不算特别紧急。
是夜,商粲悄没声地落了地,又确定了一次身后没有人跟着后才继续前进。
毕竟天外天已经派人去找那个假粲者的麻烦了,她去插手反而容易让事态变得更复杂。而且反正粲者的名声已经臭成那样了,一个两个模仿犯也超不过这块穷凶极恶的招牌。
但是……怎么说呢,既然那个假冒的粲者伤了人,那对商粲来说性质就不一样了。
况且现在挽韶也间接因为那人被困在了天外天,一时半会可能还没有什么危险,但难免夜长梦多。天外天设的那几重结界又麻烦的很,尤其是本就有的灵力结界,让人除了在擂台上之外都用不出多少灵力,实在让人不安。
这世上人人都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日前那个男修也只是其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员罢了。妖与人泾渭分明,挽韶会陪着她来天外天已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她绝不想让挽韶再多担半分的危险。
夜路走多了就容易遇到鬼,也是时候该去教教那假粲者这个道理了。
今夜的风雅居也有不少人在巡夜,但商粲全都轻松绕过,来到条极隐蔽的小道。
出了这小道后就是通往天外天正山的路,到时就没什么会被发现的危险了。
毕竟以前她来天外天游学的时候可没少偷偷摸摸往外跑,怕是一般的天外天弟子对自家门派的路都没她熟,看着天外天这些年是没做什么大翻新,商粲对这里的路还记得不少。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远远已经能看到道路尽头的拐角。
商粲的脚步却缓缓停下,苦涩地皱起了脸。
她看着安静立在道路尽头处的那道白衣人影,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连这种小地方都要巡逻的吗,不愧是云中君。”
对她这句毫不走心的夸奖不为所动,对她的出现也无半分惊讶。云端似是早知道她会来般淡淡抬眼看来,清丽面上忽然稍稍一怔。
“你是……出来做什么的?”
“偷鸡。”
商粲说着,诚实地把胳膊下夹着的那只鸡举起来,全方位展示给云端看。
“我今日和这位鸡兄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它成为他人盘中餐,于是偷跑出来寻它。”
她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眼下我正是要出去放生它,可千万不能再让它被天外天的厨娘逮到……不知云中君可否网开一面?”
“……”云端沉默片刻,墨玉般的眸中染上了几丝困惑,犹豫着开口道,“可是……它已经被拔了毛啊?”
商粲看看手中的——光溜溜一只白斩鸡,真是死的不能再透了,难怪连云端都糊弄不过去。
没办法,天外天的厨子手脚太快,等到商粲摸去厨房的时候现场只剩下这种被剥洗的亮晶晶光溜溜的鸡们了,连根鸡毛都找不到。她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思摸走了一只,当然还是留下了银钱的,日后还能给自己改善一下天外天糟糕的伙食。
本来她偷鸡是想着万一她又被逮到了还能有点说辞,结果现在果然半点用处都没有。商粲对云端的疑问露出一脸“怎会如此”的沉痛表情,从锦囊里摸出个纸袋把手中的鸡好好地包了进去,然后连鸡带袋塞回锦囊里。
她望天沉吟了好半晌,最终泄气地一摊手。
“云中君就放我一马吧,好不好?”
其实心里已经打算放弃了,但不知怎的,嘴上却不自觉地拐了弯。
这话说得太顺,在说出口后商粲才猛地回过神来,稍有悔意。
这种话,在她以前还是云端师姐的时候,倒是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