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鹰盘旋在NP市的上空,它锐利的眼睛注视着下方的城市,那敏锐的目光仿佛要将一切尽收眼底。
与之同时,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尼斯南图帝国神殿,那常年紧闭的神殿大门,忽然开启了。
一只极为白皙的手,从破旧的袍袖中伸出,推开了门。旋即,一位披着细麻布袍的少年将脚踏出了门槛。
殿前浑浑噩噩地站岗的侍卫打了个激灵,连忙向上层层通报。
皇帝出关了。
尼斯南图一世皇帝,那位最初接触到太阳神石的男人,至今已经将近百年时间过去了,他的容貌依旧保持着青春时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这位活了两辈子的老怪物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但在他的铁腕统治下,即便是闭关消失十年,帝国中依旧是无人敢于结党营私,妄图撼动他的地位。
少年模样的皇帝走的很慢。当他的脚,走过十五米的距离,来到神殿前长长的台阶起点的时候,阶下已经跪满了祭祀。
“恭迎陛下!”
“陛下,丞相卡洛斯在神庙外参见。”
“陛下,太阳的十二使徒之首,愚者之刺先生参见。”
“陛下,神威镇远大将军石惊天参见。”
“陛下.......”
他已经十年没有离开这座神殿了。
作为信仰中距离神明最近的太阳神殿,其中供奉着那块被命名为太阳神石的陨石。这十年的时间里,皇帝一直将自己禁闭在神殿顶部的房间中,与神石待在一起。
十年,积攒了太多需要他决断的事情。
十年,有很多文臣武将想要见他。
但,皇帝只是挥了挥手,遣散了其他的祭祀,唯独冲着那位代替愚者之刺引见的祭祀一指,说道:“让愚者之刺来见我。”
话音落下,长阶下黑影一闪,一位全身通体漆黑的男人跪在了长阶下。
“陛下洪福齐天,神威盖世。属下愚者之刺,恭迎陛下。”
这些话语,令得那位皇帝皱了皱眉。他颇不喜欢这种繁文缛节,但身为一个帝国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他又不得不被它们所框禁。
他轻轻地抬了抬手,说道:“免礼。”
话音落下,愚者之刺所跪伏的地面上忽然波纹涌动。他只觉眼睛一花,再看时,自己跪着的地方已经从长阶的最下转换到了最顶部,那位皇帝的面前。
愚者之刺心下怦然一动,起身再拜,口中称道:“谢陛下。”
这才从地上爬起。
皇帝负手而立,在殿前徘徊了两轮。愚者之刺不敢出声,便在一旁侍立。只听皇帝悠然问道:“十年以前,朕托付你照顾的那名幼儿,如今怎样了?”
“回陛下。按您的吩咐,我们将她抚养成人,送去弗多了。”
“那,冯庆山将军的儿子冯行和可有找到?”
“回陛下,属下无能,出动了三骑使徒,找寻两年,仍一无所获。弗多人狡诈,或已察觉到什么,将他雪藏。”
“嗯。”皇帝并不生气,只是平淡地答应一声。
片刻后,他淡淡的说道:“无妨。朕让你们抚养的女孩,便是一根鱼钩。将她投入弗多这汪洋大海之中,那位冯行和自会来咬。”
愚者之刺垂下头,心中疑惑,却又不知该不该问。过了片刻,他终究是下定决心,说道:“陛下,微臣斗胆,想要向您请教。”
“问。放心的问,我知无不言,且绝不会责怨你。”
“陛下。冯庆山已死,而他的儿子才17岁。纵使天赋再好,他也是错过了父亲的教导,断然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冯庆山。”
愚者之刺大着胆子问道。
“况且弗多议会狡诈多疑,断不会重用这位罪臣之子。我们何故要费如此大的劲力找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怦怦直跳。十年间皇帝的一切安排他都照着办了,虽然不曾犹豫,但心中却是充满疑惑。如今这疑问在心里再也压不住了,竟然在皇帝面前脱口而出。
话已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这无疑是在质疑皇帝的权威。而且,他问这些问题,显然是有些僭越了!
但是,皇帝并没有责怪。而是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愚。”他平静地看着那片蓝天。“在那里,你能够看到什么?”
愚者之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蓝天白云。”
他如实地答道。
“白云之上有甚么?”
“白云之上,是无尽的星空。现代天文学又似乎把星空称作太空,太空之外,有无数像我们这里一般的世界。只是臣未曾身抵达过,也未曾亲眼见过,不知道这说法是否可信。”
“道听途说,即不可确认其有无。抱有这种疑心,乃是谋者之思虑。但你可曾想过,多疑至极,也是一种傲慢?”
“臣不敢!”
愚者之刺连忙跪下请罪。
然而,他的腿跪到一半,身体却如同陷入沼泽一般动弹不得了,再也跪不下去。
“起来。”
皇帝严肃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愚者之刺惊愕地抬起头,发现皇帝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散发着灰色的微光,而他的身体,则在这微光的照耀下,动弹不得。
“因眼睛看到,而信其有。因未曾亲历而存疑。这本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愚者之刺赶忙站直了身体,说道:“谢陛下宽恕。”
他越是恭敬谦卑,皇帝便愈发地烦恼。与这样的臣子说话,宛如隔衣瘙痒一般,无法正常交流。气愤之下,他竟摘下头上冠帽,向台阶下一掼!
“陛下息怒!”愚者之刺惊道。
“陛下息怒!”祭祀们跪在阶下一齐说道。
皇帝皱着眉头。
他很愤怒,很恼火,很憋屈。
但是他却无法将这份愤怒与人言说。
因为,有些事情,只能由他一人知道,一人背负。
四百年前,两颗陨石纠缠着落到了帕多行星上。其中落到勃利非大陆的这一颗,被供奉为尼斯南图帝国的太阳神石。
人们皆以为那是陨石,只有接触过它的皇帝知道,其实陨石之中是一个人。
不,准确而言,是外来的更高次元的人类。而对于帕多行星的人来说,那便是一骑类似于传说中神的存在。
在落地时,仅仅是他无意间遗散气息,便辐射到了全球。所谓的的格拉维瑞斯能力,便是在那一股辐射之下诞生的力量。
那位神明,叫做魅黎。
四百年前,他领了其所信奉的太阳神的旨意,追击一骑暗星邪神。行至某一星系附近,那一邪神走投无路,忽然出其不意地抱住他,穿越了恒星,意图同归于尽。
两人最终都幸存了下来。但不幸的是,穿过恒星以后,他们各自力量耗尽,陷入休眠。
两具“神”的身体在真空之中冻结,不断地吸附尘埃,并最终变成了陨石,坠落在帕多行星上。
魅黎遇见了当时还是皇帝的牧童,并得到了他的帮助,在这里修炼了一座极高的神殿,并把陨石置于其中,刻画法阵,集微弱的阳光之力助他复苏。作为回报,他让牧童做了自己在这颗星球上的代言人,并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借给了牧童,使之成为远超格拉维瑞斯能力者强度的存在。
魅黎料到邪神将在这颗星球上复苏,于是启用神力,窥探帕多行星的运势,并最终给予了牧童三条指令。
其一,是统一勃利非大陆,建立尼斯南图帝国。
其二,是发动弗尼战争,并寻找邪神所化的陨石存在。这一步的目的并不是找到邪神,而是打草惊蛇,从而找出邪神在这颗星球上的代言人。
其三,则是将这个代言人杀掉,以斩断邪神复苏的力量来源。
按照他的说法,这个邪神伤得远比他重。只要拔出其在人间的代言人,中断她的力量恢复,就可以阻止其发展壮大。到时候,只要魅黎力量恢复,便能够找上门去,将其歼灭。
于是牧童照做了。他建立了尼斯南图帝国,发动了那一场弗尼战争。
在这场战争中,他如愿以偿地发现了邪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冯庆山。
魅黎担心整个弗多已经落入了邪神的掌控之中,那么此时开战选择玉石俱焚,便是不恰当的。所以他要求皇帝,在做掉了敌方将军冯庆山以后,以割让边境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贫瘠无用土地为代价,平息了弗多人民的怒火。
如此一来,釜底抽薪的计划便能够顺利进行。
皇帝一直按部就班地执行着他的计划。因为邪神的复苏,无疑对整个星球而言是一种大危机。
而他,却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这计划,是魅黎用神力窥视了数百年内的未来之后得出的,铲除邪神的最佳方案。
而这个方案,唯有皇帝一人能够知道。如若有任何一个其他的人知道了,便会对未来的走向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那么未来也就会变得不可知。
所以,皇帝虽然气恼,但却无法与任何人言说。
一百年了,为了这颗星球的命运,他鞠躬尽瘁,放弃了作为一个人的幸福与享乐,孤苦经营帝国。之后又为了帮助魅黎加快复苏,像个疯子一样将自己关在神殿里近十年。
十年或许只是一个数字。但只有亲身经历之人才知道,那种单调无变化的生活究竟有多么枯燥。
所以,他的苦闷,无以言说。
他的孤独,只能独自背负。
但是如今,他熬过来了。
感受到那力量充盈着双手,他的嘴角露出了冷厉的笑容。
作为星海彼岸所来之神在这颗星球上的代言人,他总算是合格了。
神明魅黎的力量仍在恢复。但是皇帝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从太阳神石中复出。
那时候,就是对弗多发起圣战,彻底消灭邪神之时。
但是在此之前,斩草除根,很有必要。
这根草,就是冯庆山的儿子,冯行和。
————
此时此刻,远在弗多的风星河浑不知道,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样更加麻烦的境况之中。
他的目光,尚且着眼于那个尚未浮出水面的组织“CLUB”。